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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節

只可惜,他的父親,那個坐在龍椅上,時時刻刻想要擊垮他的男人,再一次充分的表現出了他的無恥和怨氣。
他或許並不想做些什麼,但他必須在天下人面前表明,他這個做父親的,絕不會輸給自己的兒子。
楚青瀾咳得更厲害了,咳得眼中閃過了一絲淡淡的失落與無奈。
他渴望親情,渴望父愛,可偏偏傷他最深的人,居然還是他。
「此一時,彼一時,以前是我們求著清河盧氏辦事,現在是他們求著我們幫忙。」楚青瀾沉吟道,「盧琳是一個聰明人,和她談感情,無疑是愚蠢的,所以只能談利益了。她這個人,性格剛烈,脾氣很不好,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有有底線的,斷不會做絆腳石。」
「梅長歌,你仔細想想上回的事情,她明明那麼討厭你,我去找她借人救你,她到底也還是答應了,可見不是個任性妄為的人。」楚青瀾想了想,又道,「我們只要給予她應有的尊重,她應該不會太過為難我們。」
「楚青瀾,你是在替盧琳說話嗎?」梅長歌蹙著眉,不悅道。
「當然不是。」楚青瀾好笑道,「我只是在就事論事。」
「我答應你,等此間案子終了,我會去和她好好談一談的。」梅長歌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楚青瀾的回答。
梅長歌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道,「商人再強,又哪裡經得起朝廷的玩弄,所以清河盧氏的崛起和擴張,必然離不開陛下的暗中支持。」
「說到底,朝堂博弈,永遠是一個與虎謀皮的過程。」楚青瀾平靜道,「看看這朝堂吧,裡面的人,都各有心思,一肚子的壞水,包括我在內。」
「如今,朝堂之上,部之內,我們所能控制的朝臣,究竟有多少?」梅長歌有些粗重的喘了兩口氣,說道,「楚青瀾,你必須要給我交個底。」
「除了吏部和兵部,其餘都是我們的。」楚青瀾自信滿滿的說道,「我早就說過,我的實力,超乎你的想像。」
楚青瀾猶豫道,「可是,前些年,我並不願意用這樣的雷霆手段,來對付自己的親人。」
「你現在竟肯了?」梅長歌默然調侃道。
「說我是為了你,未免太矯情了些。」楚青瀾微微一笑,極有意趣的看著梅長歌,說道,「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你,但主要的,還是為了我自己。」
「我發現我其實很享受這種可以與人平等對話的權利。」楚青瀾停頓片刻,然後說道,「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很爽,實在是太爽了。」
「以前,我去宮中見父皇的時候,總是陪著小心,因為我不知道,我那個暴躁易怒的父親,會因為我無意間脫口而出的哪句話,暴跳如雷,繼而要當著我的面,殺人洩憤。我知道,他做這些,都是做給我看的。他希望我聽話,希望我按照他給我設定好的道路去走。」
「我當然可以這樣做,但我不是一個沒有主見,只知道人云亦云的廢物,所以心中不甘,活得非常痛苦。可現在呢,我手上有了權利,便連陛下,也不能對我熟視無睹,他會仔細凝聽我的諫言,雖然還是不同意,但他至少聽了。說明我和他,是平等的,是有放在一起,相提並論的資格的,我很滿意這一點,這讓我活得更像是一個人。」
「權利是最好的腐化劑。」梅長歌若有所思的提醒道,「你可千萬不要學你的父親。」
「皇位是一個很有趣的東西,很多人都想得到她。」梅長歌沉默許久後說道,「有的人,靠著屠殺兄弟,威逼父親,排除異己,得到了它,卻偏偏是一代明君,或者說,是一位沒有太多過錯的帝君。」
「但有的人呢,明明做太子的時候,頗有賢名,手段也很高明,可一旦登基為帝,便像是犯了疑心病,恨不得殺掉所有人,才能心安。到頭來,反倒是這樣的人,成了一位昏聵暴虐的君王。」
「楚青瀾,權利永遠只能是一種手段,而不是人的終極目標。」梅長歌冷冷的說道,「有些事,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但我知道,這世上,是從來沒有什麼公平可言的。活在大秦最底層的百姓,勤勤懇懇的奮鬥一,也很難達到尋常烏衣子弟,出時的境況。階層的逾越,從來不是僅靠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機遇也不足夠。」
「你我命好,從來沒有餓過肚子,以至於有大把大把的空閒時間,可以用來思考人的三大難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做些什麼。當一個人餓著肚子的時候,他的腦子裡,顯然只會想一件事,我要吃飯。」
「知足常樂,不是一件好事。」楚青瀾默然說道。
「是的,我同意你的觀點。」梅長歌點點頭,贊同道,「在這件事上,我和你的態度是一致的。」
「我們從茹毛飲血到如今,當然,以後還會接著走下去,靠的便是不知足這三個字。人一旦知足了,一旦活安逸了,一旦安貧樂道了,差不多也就是個廢人了。」梅長歌頓了頓,又道,「我很不喜歡道家無為而治的那一套說法,卻也不迷信英雄人物在歷史長河中所發揮的作用。」
「說到底,我們都只是人,不能站在神的高度,來思考問題,我們現在能做的,無非是做好眼前事罷了。」
「好了,我先不和你說了,我要去刑部監牢見姜崇亮了。」梅長歌苦笑道,「估計又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情。」
「我陪你去吧。」楚青瀾誠摯的建議道。
梅長歌皺緊了眉頭,有些擔心的說道,「可我不想再和你聊哲學問題了,頭疼。」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楚青瀾坦然承認道,「我只是被節節勝利的大好局勢,一時沖昏了頭腦,才會說出先前那番話來的。」
梅長歌聞言,還是有些擔心的說道,「楚青瀾,我覺得你還是得再養養性子。」
「你分明比我還要小上幾歲。」楚青瀾遲疑道,「可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我的心,早已經老了。」梅長歌緩緩邀請道,「你還要和我一起去刑部見姜崇亮嗎?」
天陰沉沉的,姜崇亮的心,卻是平靜的。
因為他對自己有自信,即便在他被梅長歌一眼看穿之後,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超強自信心,仍然讓他保持著一貫的冷靜和從容。
此時此刻,梅長歌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他,並不願看她。
「你殺了曹玉燕。」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姜崇亮確信,她已經知道了。
「是我殺的。」他極為冷漠的回答道。
「為什麼?」
姜崇亮猛地吸了兩口氣,然後迅疾平靜下來,用一種可憐的,憐憫的目光,看了梅長歌一眼,說道,「因為我愛她。」
「你瘋了。」梅長歌沉默的看著他,許久,才從喉間擠出一點極陰沉的話語。
這麼多年,她聽過形形色色的殺人理由,卻從來沒有一次,帶給她,像今天一樣的震撼。
姜崇亮仰著臉,冷漠的看她,滿不在乎的說道,「我認罪,我都認罪,但那又怎樣,現在又不是在公堂上,而你,也永遠不可能,找到哪怕一丁點,我曾經殺過人的證據。」
「她們,是我要殺的,卻又不是我殺的。」姜崇亮冷笑道,「梅大人,我這雙手,可是乾乾淨淨,沒有沾染過一絲鮮血的,你能拿我怎麼辦?」
「你騙不了你自己。」梅長歌淡淡的說道。
「是的。」姜崇亮點點頭,不屑的譏諷道,「我只要騙過其他人,便已經足夠了。」
「我下來,就沒有母親了。」姜崇亮慢慢的,講述起那個,只屬於他自己的殺人故事。
「我沒有見過我的母親,一次都沒有,所以我很不理解,我的父親,那個曾經讓我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的父親,竟然會因為一張臉,被迷得神魂顛倒,以至於做出一些很可笑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