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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節

梅長歌默然望著莫少軍,心中若有所思,但凡能入了蕭良弼的眼,進到國子監教書育人的,在專業上,總歸是有兩把刷子的,可這人品嘛「可見人性始終是經不起點試探的。」梅長歌暗自想道。
「我記得他們說什麼,哎呀,梅大人,具體的話,我實在是記不清了。」莫少軍頗為懊惱的說道,「反正大意是說,崔平一貫好學,怎麼今天和他們一樣,好端端的趴在這裡睡覺之類的話。」
「他們圍著崔平,說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不知是誰,見崔平一直沒有反應,所以上前用力推了他一下,這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梅長歌沉吟片刻,說道,「照這樣說的話,你倒的確是無辜的。」
「可不是嘛。」莫少軍苦笑道,「蕭大人不敢得罪那些小祖宗們,只讓我一個人跑到刑部蹲監牢,我都好幾天沒回家了,還不知道我爹怎麼樣了呢?」
「梅大人,我爹身體不好,可再受不起驚嚇了。」
「行了行了,你也別跟我在這抱怨了,我不耐煩聽這些。」梅長歌揮了揮手,說道,「這樣吧,我先放你回去,但你不能離開家,而且要隨叫隨到,不能耽誤破案,你能做到嗎?」
3494第二百三十章 支離破碎的字句3494
好不容易把莫少軍給打發了,梅長歌又馬不停蹄的趕往臨時設在刑部的驗屍間。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大秦的刑部,只有勘察復驗之權,而沒有自行調查審理案件的權限。陛下當政期間,雖放開了刑部審理案件的權利,但並沒有為其完善相應的設施。
不過,刑部的辦公場地,在部中是最小的,即便陛下有心擴建,怕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驗屍間條件非常簡陋,只有一扇搖搖欲墜的木門,整個房間黑黢黢的,連扇窗戶都沒有,因此僅能進行一些極簡單的驗屍工作。
如今已臨近盛夏,溫度漸高,死者的屍體又在驗屍間中悶了兩日,以至於梅長歌還沒走到門口,便被那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複雜氣味,給逼了回來,扯著嗓子遙遙喊道,「葉缺,你活幹得怎麼樣啦,能不能結束啊?」
「你等會。」葉缺從房中探出個腦袋,捏著鼻子說道,「屍體還沒驗完,但今天的活已經幹完了,我馬上就來。」
等葉缺換好衣服出來,梅長歌覺得,她似乎真的快要習慣這股獨特而濃郁的味道了,此時再聞,倒也不覺得有多難受了。
「屍體表皮傷痕與驗屍單所述一致。」葉缺遲疑道,「只是,有一點,我不是很明白。」
「哪一點?」
「就是關於死者胸腹部的鈍器擊打傷。」葉缺比劃了一下,猶豫道,「你想啊,胸腹部這個位置,一般來說,比較柔軟,接觸面積又大,從專業角度來看,絕對不是殺人的首選位置。如果此鈍器擊打傷,確為死者致死傷的話,我認為又太少了些。」
「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比如說我,假設我想殺人,我會割喉,會直刺心臟,總之,我肯定會挑選一些比較脆弱的器官下手。倘若一定要採用毆打死者胸腹部的方式來殺人的話,我估算了一下,以正常非習武之人的體力來看,恐怕非得在同一個部位,連續痛擊數十次才行。況且,從該擊打傷的形狀和大小推測,我認為是拳頭的可能性比較大。」
「如此說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吧。」梅長歌皺眉道。
「不不不,這恰恰正是問題之所在。」葉缺下意識的解釋道,「人其實是很難在一個相同的部位,連續撞擊數十次的。」
「在每一次下落的過程中,都會產極少量的偏差,就像是我們射箭,所謂正中靶心,說的也僅僅是那一片區域罷了。尤其是拳頭這樣,不是特別好使的武器,在與接觸面碰撞時,所產的偏差,會更明顯一點。」
「那麼,咱們這具屍體上的情況,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梅長歌喃喃自語般的問道。
「偏差極大。」葉缺愁眉不展的說道,「東一塊西一塊的,但數量很有限,從表皮痕跡上看,至多不超過四次。」
「所以呢?」梅長歌沉吟道,「你是想要解剖屍體嗎?」
「是的。」
「嗯,也好。」梅長歌點頭道,「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問崔雲,不如一起去吧。」
崔雲和崔平的家,隱藏在一條狹窄而閉塞的小巷中,從格局上看,是一個風水並不太適宜的通鋪設計。
一間書房,一間臥室,一間待客的小廳,房間與房間之間,僅用博物架隔開,用以遮擋視線。唯一可以彰顯倆兄弟身份的,是隨處可見的奏折和批文,以及大量的,多如牛毛的書冊。
「讓梅大人見笑了。」崔雲親自為梅長歌倒了杯茶,招呼她坐下,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家父雖貴為涼州刺史,但我既然成年,自然不肯再接受父親的饋贈,況且官場上的往來,所需良多,家父的俸祿,也是捉襟見肘,並不敢隨意取用。」
「這座小院,還是我剛到御史台任職那年,家父為我置辦的,說我以後是要做御史的,在京中沒個固定住所,實在是不像話,這才花了大價錢,為我買了這座院子。」
崔雲此話非虛,大秦官吏的俸祿,其實不算太低,可惜除了養家餬口,還要打點上下,養師爺養下人,甚至還要養幾個幕僚。
這些都是官場慣例,亦是官場陋習,崔顥深陷其中,想要完全捨棄,當然是不可能的。
烏衣子弟有家族做後盾,族中產業豐富,不需要擔心這些微末小事,但像崔顥這樣,出身寒門,對自己又有所要求,堅決不肯同流合污的寒門子弟,日子便要過得艱難許多。
梅長歌在崔雲的注視下,默然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方道,「不知崔御史平常,和令弟的關係如何?」
崔雲聞言,立即起身,躬身行了一禮,不安道,「下官惶恐,哪敢在大人面前口稱御史,還是叫我名字便好。」
「請坐。」梅長歌沉聲說道。
崔雲應聲坐下,倒也不再扭捏,「老實說,我與弟弟崔平,關係非常一般。」
「家父調任涼州刺史時,吏部尚書曾許諾家父,說三年任期一滿,便立刻調他回京,只是」崔雲低著頭,有些委屈的說道,「三年之期早過,家父至今仍在涼州,我也還在御史台做侍御史,不知何時才能父子團聚。而且,我弟弟他」
「哎」崔雲頓了頓,哽咽道,「都說長兄如父,是我對不起他。」
「家父離京時,我正準備報考國子監,所以未曾隨同家父去往涼州,而弟弟尚且年幼,又性格頑劣,家父不放心,故而帶他一同前去。自弟弟離開後,我與他及父親,便很少見面,上次見面,還是兩年前,恰逢家父回京述職,這才忙裡偷閒的見了一面。再然後,就是數月前,家父托人將弟弟送到我這來了,要我好好管教他。」
「我們這些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除了讀書考學,哪還有別的門路可以走。」崔雲悻悻說道,「崔平打小就貪玩,在涼州的時候,父親又忙於城中政務,疏於管教,因此學業很差。我也是托了好些關係,才輾轉把他送到蕭大人的學堂裡求學的,哪知道,還沒等到國子監開考,弟弟人就沒了。」
「我聽莫少軍說,他曾經向你暗示,說崔平在學堂裡,時常被人欺負?」梅長歌試探著問道。
「是,他確實向我提起過此事。」崔雲慢慢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長歎一聲說道,「我也問過崔平,但他說絕無此事,我便沒再問了。」
「哦,對了,大概是兩個月前吧。」崔雲回憶道,「崔平那天回來的時候,臉上青了一塊,我還再三同他說,如果在學堂裡,真的有人欺負他,大不了不去學堂了,在家自學也是可以的。」
「梅大人,不瞞你說,我也是覺得奇了怪了。」崔雲沉吟道,「怎麼說呢,崔平他在涼州的時候,是很不愛學習的,他是那種寧願在泥地裡打滾,也不肯在書桌前坐滿一刻鐘的孩子。沒曾想,自打進了學堂,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學業突飛猛進不說,還不愛出去玩了。我看他這個樣子,覺得他大概是喜歡去學堂的吧,於是便沒有多想。」
「我當時是想,他要當真是在學堂裡過得不痛快,他怎麼可能會那麼積極的,天天往學堂裡跑。」
「有件事,還需要得到你的首肯。」梅長歌聲音放緩,柔聲問道,「令弟的死,還有幾處疑點未明,所以我們想解剖屍體,不知」
「自然。」梅長歌話音未落,崔雲一口答應道,「只要能查清弟弟的案子,你們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這下,便連梅長歌,也不免對崔雲有些另眼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