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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節

是夜,城主府中,平澤明踉踉蹌蹌的跌坐在椅子上,他只覺得心裡面有種劇烈的酸楚,在緩慢的沸騰流淌,令他幾乎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說,你說,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晌,平澤明站起身,指著姚楠,憤憤的說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
姚楠安安靜靜的看著眼前已然失控的平澤明,仰頭長長呼吸,輕聲說道,「怎麼,你還指望我把平清隨當佛祖一樣的,給供起來嗎?」
「算了,反正我也逃不掉了,其實告訴你也無妨。」姚楠看著陡然失色的平澤明,慢慢的說道,「平清隨這個人,老實說,是個沒有什麼壞心的孩子。」
明明和平清隨差不多大,姚楠卻偏偏要老氣橫秋的,稱呼他為孩子,顯得格外怪異,然而,此時沉浸在濃濃憂傷中的平澤明,是意識不到這一點的。
「他打小就喜歡同人開玩笑,以前是把蟑螂啊,老鼠啊,蛇啊什麼的,放到先和同窗的桌子上,然後看他們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心中便覺得格外高興。這樣的人,無論放到哪裡,都是惹人討厭的孩子,但他是你的兒子,是西涼城下一任的城主,於是,大家對平清隨,便只能有讚歎溢美之詞。」
「這些年,平清隨的惡作劇,愈演愈烈,甚至無所顧忌。」說到此處,姚楠的眼眸中,藏著的,是更為複雜的神情。
「年前,我成親,邀了平清隨參加婚宴,這是我父親的意思,我也無可奈何。」姚楠心怨憤的說道,「我就知道,我根本不該請他來的。」
「平清隨一向愛玩,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可能會錯過。席上,他以我們姚家明年與城主府的意往來為賭注,逼迫我在新婚之夜,不得回房。這原本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我自己當時也覺得沒什麼的,可惜最後卻被歹人利用,終於鑄成大錯。」
「我娘子是甘州人士,與我在婚前,從未謀面,見到有人進屋,自然以為是我。巧就巧在,當時院子裡,沒有旁人,只有她一個。我心中起疑,百般探查下,終於發現,命人在下人飲水中下藥的人,正是平清隨。我找到那名偷偷潛入房中的歹徒,嚴刑之下,他承認當日收了平清隨的錢,原是打算悄悄潛入房中,偷了娘子頭上的髮簪交差的。」
「可是他看我娘子得貌美,又見她將其錯認為我,索性佔了這個便宜再走。」姚楠臉色蒼白的說道,「事情水落石出,我父親性軟弱,聽說是平清隨主使,所以並不打算控告他,只一味讓我隱忍。我娘子為此,終日鬱鬱寡歡,到底還是在上個月,不堪忍受這樣的屈辱,在家中懸樑自盡了。」
姚楠冷冷的質問道,「城主大人,你我同為男子,這樣的事情,難道你竟能忍下來?」
「娘子死後,我以她嫁過來,不滿年,如今身死,恐怕難以應付她甘州娘家為由,要求父親秘不發喪,只草草收殮,葬進了我姚家祖墳。」
「為的,便是今日。」
「不久前,段芝元提議大家一同去大安山狩獵,我知道,我復仇的機會,已經來到了。」姚楠極為平靜的說道,「他不是喜歡開玩笑嗎,那就讓他死在自己的玩笑下,這是多麼的完美,多麼的美妙。」
「我對平清隨說,最近一段時間,西涼城雨水豐沛,大安山必定雲霧繚繞,若是扮作老虎,出其不意的跳出來嚇人,一定會很好玩。」姚楠嘲諷道,「城主大人,我只是向平清隨提了一個小小的建議,可絕沒有人逼著他,按照我的計劃走下去,你說是吧。」
「平清隨找人訂做了一副足以以假亂真的道具,聽他說,為求逼真,用的皮毛,都是真正的老虎皮。」姚楠輕輕的搖了搖頭,陰森森的笑道,「真是諷刺啊。」
「我提前陪他去了一次大安山,精心挑選了地點,將虎皮道具妥善藏好,只等那一刻的到來。果然,他沒有令我失望,逼真的道具,再加上虎皮上殘存的野獸氣息,很快讓大家陷入慌亂中。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便很簡單了。」
事已至此,姚楠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知無不言了,「我趁亂射了平清隨一箭,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射箭的準頭,居然這麼好。看樣子,連老天都在默默地幫助我。」
「平清隨的屍體,到底在哪裡?」平澤明急行幾步,一把抓住姚楠的衣領,將他硬的從地面上提起,聲嘶力竭的質問道,「無論他做錯了什麼,他已經死了,你為何連他的屍體也不肯放過?」
「我不知道他的屍體在哪裡。」姚楠咯咯笑道,「平澤明,你不要用這樣吃人的目光盯著我,很好笑,你知道嗎?」
「那個地點,我選的很好。」姚楠沾沾自喜般的說道,「旁邊不遠處,就有灌木叢,尋常不會有人過去。我將平清隨的屍體栓在馬上,又在他的身上劃了幾道口子,驅趕著馬匹進入了灌木叢中。至於他現在在哪,你即便是殺了我,我也是不知道的。」
平澤明提著姚楠,聽他在耳旁一聲聲尖聲嘶吼,聽他反反覆覆的,說平清隨該死,說他是為民除害,說這樣的人,如果日後當了西涼城的城主,那才是真正的災禍。
他的兒子,當然他自己最清楚,隱約也覺得姚楠其實說得很有幾分道理,並不全是牢騷抱怨之言,但望向他的眼神中,卻逐漸冰冷,直至殺意凝重。
然而失控不過短短一刻,平澤明無奈鬆手,居高臨下的看著姚楠跪在他的腳下,大口大口的喘氣。
「城主大人,不好了,叛軍攻過來了。」一名身穿鎧甲,全副武裝的士兵,跌跌撞撞的闖進來,顧不上行禮,只大聲叫嚷道。
「哪裡來的叛軍?」平澤明恍惚了一下,隨即記起那支常年盤踞於祁連山深處,前不久剛剛突圍成功的那支叛軍,心中疑竇叢。
「慌什麼?」
那士兵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額上血珠,結結巴巴的說道,「十萬大軍,城主,是十萬大軍啊。」
「怎麼可能?」
這下,慌了神的,不止是平澤明,還有倒在地上,片刻前還狀似瘋癲的姚楠,他猛地起身,奔到那人面前,厲聲問道,「你確定嗎?」
「確定。」那人點點了頭,很肯定的說道,「已經兵臨城下了,錯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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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4第二百二十二章 投降,我們投降3514
同樣被叛軍圍城的消息,驚得立時改變初衷的,還有大安山上心思各異的五撥人。
侯安身為西涼城府兵統領,自然是他們幾個人中,最先得到消息那一個。
彼時大家都很狼狽,葉缺行動迅疾,出手如風,但仍然無可挽回的,陷入了頹勢,便連平清隨的屍體,也落入了侯安的手中。
然而侯安想要殺掉葉缺滅口,卻又要防著他的部下們。
他們雖然忠心,可效忠的對象,是平澤明,而不是他這個名義上的府兵統領。
侯安知道,自己死了,很快就會有新的統領代替他,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死了,才能給那些同樣野心勃勃的人,騰出位置,因此並不敢全力以赴。
叛軍圍城的消息,給侯安等人,了一個解決當前棘手問題的靈感,他們或許不需要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的迎接城主大人的怒火,反倒能像從前那樣,在陽光下,堂堂正正的做人。
至於他們會更鍾意哪一種解決方案,答案幾乎是顯而易見的。
梅長歌推開門,繞過火盆,往內室張望,空曠的屋子中央,擺著一具上好的棺木,旁邊熏爐淡煙裊裊,檀香悠悠如縷。茫然四顧,赫然發現平澤明佝僂著身子,坐在椅上,眼睛睜得極大,怔怔的對著棺木。
「城主?」梅長歌停下腳步,離著三尺距離輕喚道。
平澤明仿若如夢初醒,緩過神,說道,「梅大人,是你來了啊。」
只見他站起身,哀歎一聲,走出靜穆的內室,走向那具冰冷的棺木,「這具棺木,原是為我自己準備的,如今時間倉促,只好先用著了。」
「城主請節哀。」
「侯安是城主府府兵統領,郁連忠主管城中政務,段益是朝廷派來駐守西涼城的司馬,便連姚寶成,也是西涼城中,最大的軍馬及糧草商。」**之間,平澤明臉上蒼涼憔悴,全然不復往日從容自信,「吾兒之仇,怕只能就此作罷了。」
「城主為大秦,為百姓,為江山社稷,若平清隨泉下有知,想來也會體諒城主的難處的。」
平澤明的手掌,慢慢拂過棺木,歎息道,「我作為西涼城主,無愧天地,可我作為一名父親,卻對自己的孩子,虧欠良多。夫人病逝那天,恰逢吐蕃大軍攻城,家中七次來報,我都沒有回去。等到我終於擊退敵軍,匆忙趕回家中的時候,夫人已過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