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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節

「還記得陛下的那道旨意上,究竟說了些什麼嗎?」楚青瀾反問道。
梅長歌慢慢回憶了一下,方道,「責令梅長歌盡快查清龜茲商隊被竊一案。」
「這就是了。」楚青瀾笑得狡黠,「如今案件未明,竊賊尚未緝拿歸案,你怎能回京?」
「你們先呆在涼州,葉缺傷重,需要治療,梅知本的身體,也需要調養,至於你,這樣一副廢柴模樣,還是先緩緩再說吧。」
「等我回京之後,想個辦法,盡快讓陛下給你授個巡察使的官職,你也好名正言順的辦案。」楚青瀾解釋道,「梅長歌,你要記住,陛下不是想要你的性命。」
「你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梅長歌苦大仇深的說道,「都到這份上了,你還說陛下不想殺我?」
「恕我直言,雖然這話有些不太好聽。」楚青瀾偏著頭,不去看梅長歌的眼睛,「你的命,在陛下眼中,不值一提。」
「陛下之所以想殺你,是因為你迄今為止表現出來的斷案才能,當然,我並不知道,陛下到底在害怕什麼,但毋庸置疑的是,你的調查,已經觸碰到了陛下能夠容忍的底線。可能和長樂之死有關,也可能和當年的五王叛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想,只要你不去挑戰陛下的這個底線,他是沒有興趣對你斬盡殺絕的。」楚青瀾指了指自己,溫言道,「陛下的心性,早已不比當年了,許是想殺的人,都已經殺的差不多了的緣故吧,我都還活著,沒理由一定要除掉你。」
「正好這次的遇襲事件,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它應該成為你人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楚青瀾認認真真的向梅長歌訴說著他的計劃,「畢竟,這個世上,不怕死的人,還是少的。」
「那長樂的案子,真的就不查了嗎?」梅長歌急促的追問道。
「傻孩子。」楚青瀾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臉頰,眼睛微瞇,小聲說道,「你也該改改你這個一本正經,寧折不屈的性子了。朝堂上,很多時候,退讓不代表妥協,而是換了一種方式的進攻。」
「我差不多明白了。」梅長歌不好意思的說道。
「放眼整個大秦,能與陛下對抗的,恐怕也只有民心和民意了。三大世族各自心懷鬼胎,內部更是派系林立,土崩瓦解,只在一夕之間,況且,陛下性子決絕,未嘗做不出殺人的事情來。」
楚青瀾再三強調道,「裹挾民意而來,讓陛下不敢對你下手,是你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世族手上,其實已經沒有什麼軍權了,一旦和陛下真的撕破臉,怕是連反擊的資格都沒有,你就不要對他們抱有什麼不該有的希望了。」
楚青瀾說著話兒,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軟綿綿的倒在梅長歌懷中。
梅長歌心中緊張,急匆匆的去看,以為楚青瀾是在先前的戰鬥中受了傷,卻發現並不是。
「楚青瀾,你醒醒」梅長歌輕喚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她聽到了他沉重的呼吸聲,那沉滯的喘息噴在她的脖頸上,明顯是和往常不同的。
「我沒事,就是太累了。」楚青瀾閉上了眼睛,淡淡說道,「我想睡一會。」
至此,梅長歌才回想起,自叛軍出逃至今,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三日,因此,楚青瀾花在路上的時間,只會比這個時間更短,而這個路程,正常情況下所需的時間,大約在一個月左右。
也就是說,楚青瀾很可能是日夜兼程,一刻也沒有停歇。不僅如此,沿途竟還為她安排好了退路,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梅長歌慢慢的將楚青瀾放平,又隨手扯了件披風蓋在他的身上,自己則躺到他的身旁,抱著他的胳膊,隨著馬車的起起伏伏,望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
她無疑是自私的,她以為自己帶著千年以後的遠見卓識而來,便真的可以像穿越中的女主那樣,所向披靡,創造出一個嶄新的世界。
可惜,事實勝於雄辯,沒有主角光環的梅長歌,與她們相比,真的是差遠了。
至少現在,她可看不到,哪怕一丁點,翻雲覆雨的希望。
3567第二百一十章 天家無父子3567
一行人緊趕慢趕,最後仍然沒來得及趕在夜色降臨前,抵達最近的城鎮,於是只得尋了個茂林叢,有水、隱蔽,又能迅速逃離的地方,安營紮寨。
明月出山林,皓白的月光,將周圍染成一片銀白,整個世界清冷寂靜,如在睡夢中。
彷彿不久之前的那一場死廝殺,不過是恍然一夢。
明亮的火光,不斷的跳動著,照在梅長歌的臉上,暖融融的。
「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景和十二年的時候,陛下還想方設法的要除掉你。」梅長歌語調悠悠的問道,「可為何等到景和十三年的時候,便突然改了主意?這當中僅僅隔了一年,究竟發了什麼,能讓陛下的心意,發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過於繁瑣的事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既然梅長歌有此一問,楚青瀾還是認真的回想了一下當年發的那些事情。
「那一年,確實發了兩件大事。一是清河盧氏要與我聯姻,陛下下令賜婚;二是我接任了,因年紀老邁,而辭去族中職務的隴西李氏族長一職。」楚青瀾眸色沉沉的說道,「其餘的,實在也沒有什麼了。」
「老實說,陛下這個人,我有時候都懷疑他腦子是不是有點問題,經常會做一些匪夷所思,自相矛盾的事情。」
長風拂過梅長歌頭頂的樹林,遠遠近近的聲音在恍惚中迴盪,反倒顯得更加荒涼。
雖然旁邊有很多人,但她跳動著的那顆心臟,卻是不由自主的變得凝滯而遲緩起來,「是什麼事情?」
「就比如說刑部尚書盧騫吧。」楚青瀾特地挑了個梅長歌認識的人,解釋道,「我想想,時間大概是在景和年的時候,盧騫從吏部侍郎那裡得知,自己不日即將升任刑部尚書,一時得意忘形,便請一起在刑部共事的同僚們,去畫舫吃了一頓花酒,以慶賀自己高昇。」
「這事吧,當然是不合規矩的,畢竟陛下調任的旨意還沒有下,只在私底下,小範圍的傳播了這個消息,但委實不算什麼大事,至多通報批評一下,也就了不得了。我想,盧騫當時,應該也是這樣想的。」
楚青瀾頓了頓,又道,「然而,陛下得知此事之後,異常憤怒,甚至在第二天的早朝上,當眾下令將盧騫流放,並且是條件非常艱苦的南疆。最後在幾位朝中老臣的苦勸下,改成攫奪盧騫的一切官職俸祿,讓他即刻收拾行李,滾回清河。」
「這個結果,對盧騫而言,顯然比流放要好太多,所以,他幾乎是用逃命一般的心情,連夜收拾了行裝,趕在城門關閉前,離開了京城。」
「按理說,不管陛下為了什麼,哪怕是為了洩私憤,對吧,他對盧騫,明顯是厭惡到了極點的。」楚青瀾冷笑道,「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要施以流放之刑,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但就在五日之後,陛下突然著令中書省草擬詔書,不僅要讓盧騫繼續當這個刑部尚書,而且還興高采烈的,在京中給他賜了一座新的宅院。」
「如此大起大伏,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梅長歌眼睛微瞇,不置可否的說道。
「還有一點,我以為,如果陛下當真很討厭盧騫這個人,或許當初,便不會想到,要讓他來做這個刑部尚書。」
「確實,既然吏部侍郎能夠知曉這個消息,可見陛下是認真的。」楚青瀾冷冷的說道,「不過,像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眼下我只是給你舉個例子罷了。」
「我以為,或許陛下的腦子,並沒有問題。」梅長歌隨手撥弄了兩下篝火,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說道,「陛下這一系列反覆無常的舉動,與其說是精神疾病,倒不如說是補償心理在作祟。」
「什麼是補償心理?」他們二人的目光,在瞬間相接。
「我學你,也舉個例子來說明吧。」梅長歌淡淡說道,「假設你有一個孩子,當你某一天回家的時候,突然發現你最喜歡最珍貴的花瓶,被人給砸碎了,而這個時候,你的孩子就站在一地的碎瓷片中,於是你立刻認為,這個花瓶是孩子不小心打碎的。」
「你盛怒之下,罰他一晚上不許吃飯,然後第二天,不巧遇到了下人,他們告訴你,其實這個花瓶,不是孩子打碎的,而是一隻頑皮的野貓,不小心跳到了花瓶上,孩子不過是碰巧出現在那裡,被你撞了個正著。出於面子,你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給晚輩道歉的,但由於愧疚,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你給孩子買了很多他平時吵鬧著想要,你卻一直沒給他買的小玩意。」
「這種類似的行為,就叫做補償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