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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節

蕭良弼言下之意,是在責備梅長歌不按常理出牌,讓國子監騎虎難下,面臨困境。
然而梅長歌的回答,卻是令他大吃一驚,「長歌以為,無論是律法還是條款,都要有一定的前瞻性,不能因為以前沒有人做過,所以便私心想著,以後也不會有人去做。既然大家都是按章辦事,錄取符合條件的學生,是合情合理的,不存在什麼難辦的地方。」
根據梅長歌的推測,蕭良弼今日隻身來此的目的,應該是想面對面的考量她的才學,否則以他往日的性情,大一揮,抹了她的名字,也就是了,何苦坐在這小小的幽蘭院中,聽她「信口雌黃」?
一旦弄明白了老先生的意圖,梅長歌的心裡,稍稍安定了兩分,出了問題,對症下藥便好,何必誠惶誠恐的,讓人看著好笑呢。
「梅小姐,那我問你,你知道國子監辦學的初衷嗎?」蕭良弼饒有興致的問道。
「法制可以混亂,但教育不能不公。」梅長歌想了一會,信心十足的說道。
「可我不明白的是,倘若蕭大人希望假以時日,國子監能夠最終達到一種有教無類的理想狀態,那麼為什麼又要人為的將考生劃分為三六九等,強調這種不平等呢。」
蕭良弼用力抿緊嘴唇,卻仍然止不住雙唇的顫抖,顯然梅長歌的話,戳中了他心中的軟肋,「國子監創立至今,已有百年,最初的時候,我們確實懷揣著這樣的理想,然而沒過多久,當時的幾大家族,很快意識到,這樣做,會喪失相當一部分的既得利益。」
「優秀的教育資源不再稀缺,轉而成為庶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這對世家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於是,他們開始四處散佈謠言,鼓吹讀書無用,並且大幅度提高了商人在整個大秦的社會地位,讓很多庶民之子,產生了這樣一個錯覺。我花十幾年,甚至更多的時間來讀書,實際上的收益,遠比不上十歲從商賺的錢多。」
「是的,沒錯,讀書的收益是潛移默化的,短時間內,不可能有什麼成效,反而是在不斷的『賠錢』。」梅長歌點點頭,贊同的說道。
「被逼無奈,我們只能做出一定的妥協,承認這種不公平和不平等。」蕭良弼神色冷峻的說道。
他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蕭良弼已經忽略了先前的疑問,和梅長歌一起,如同相識多年的老友一般,高談闊論著。
「我執掌國子監也有二十幾年了,這些年,能夠進入國子監讀書的庶民之子,有很多,然而他們在一旦認識到這種不平等的差距後,卻很少有人能做出正面的理性抗擊。」
蕭良弼深吸一口氣,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所以,我們能夠看到,他們當中的一部分,被擊垮,終日渾渾噩噩,以至於根本無法通過考試,只能被迫退學。還有一部分,走上了依附權貴的極端,將自己視為他人之傀儡,喪失了生而為人,應有的底線和尊嚴。」
「這樣的人,在國子監淘汰了一批,等到了大秦朝堂上,又被淘汰了一批。最後剩下的,也不過是在經年累月的苦熬中,被消磨了改變自身命運的熱情,徹底淪為生活的傀儡。」
「不,蕭大人,你也太過悲觀了些。」梅長歌沉聲質疑道,「總會有人……」
「是的,沒錯,確實不乏有剛正不阿,錚錚鐵骨之輩。」蕭良弼打斷了梅長歌的話,說道,「梅小姐,我記得不久之前,你曾與五皇子一同奔赴平州,調查平州刺史被殺一案。」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平州官場齊黑案,應該不是本朝唯一一起地方齊黑案,甚至,也不會是最後一起。」
「一個出身隴西李氏的世家公子,尚且為平州官場所不容,你又如何能要求一位,在朝堂上毫無根基的寒門官吏,去勇敢的挑戰整個灰色官場體系呢?」蕭良弼頗為惋惜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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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章所提之六學,系參考唐代官制所設,其餘有所改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學
經過一番長談,雖然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再提到錄取通知書的事情,但在蕭良弼造訪幽蘭院的第二天,便有人客客氣氣的將通知書送了過來。
開學的時間,定在了一個月後,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不過基本上都是能用錢買到的,因此置辦起來,倒也不算太過繁瑣。
國子監採用的是寄宿制,五品以上官員子女,可以隨身攜帶一名書僮,並且享有單間住宿的特權。
其實說是特權,主要還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矛盾,索性一人一屋住了,省得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回頭再不小心弄出個人命案來,反而得不償失。
總而言之,傳說中最為公平公正的大秦高等學府,實際上處處體現著不公平不公正,也難怪會有人心中憤憤不平,以致一蹶不振。
雪竹的傷,養了大半年,眼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況且梅長歌慣是個不愛使喚人的,所以想著帶她一同去國子監,也好讓她能借此機會,旁聽太學的課程,多少總會有些裨益。
經此大劫,雪竹的心境有了很大程度的改變,性子開朗了許多,還求著梅長歌,給她另取了個新名,以示脫胎換骨之意。
如今雪竹名喚素衣,聽起來,倒頗有幾分素雅淡然的意境。
關於攜帶書僮入讀國子監的事情,梅長歌和楚青瀾之間,曾有過一場別開生面的辯論。
楚青瀾的想法,其實是很樸素的,他覺得既然蕭良弼算是破格錄取的梅長歌,那麼她在行事作風方面,當然還是稍微低調一點為好。
梅長歌對此,卻是不以為然。
「楚青瀾啊,我跟你說吼,任何時候,從眾和隨大流,才是保持低調的最佳方式。」梅長歌笑得風輕雲淡,「你是知道的,京中有點家底的人家,用東西多喜歡圖個典故,恨不得用古董裝菜吃。」
「而在江南一帶,富戶們格外青睞一個新字,最好每天穿的衣服,都是新做的。」
「這是不同,也是差異。如果你反其道而行,不僅不會顯得低調,而且會因為你的與眾不同,無端招致猜忌和探尋的目光。」
「這是有違初衷的。」梅長歌冷哼一聲,不屑說道,「至於那些故意把自己打扮的素一點,自我感覺就是低調的,大多是話本子裡的人物,你可別腦子不清醒,一時犯了渾。」
梅長歌這話,一聽就是在含沙射影的說梅清柔的。
到底是梅思遠放在心尖上**了十幾年的女兒,略略有些「進步」,落在他的眼中,那都是了不起的飛躍。幾次三番的跑來暗示,希望梅長歌能給想個辦法,幫她一把。
這些話梅思遠雖然沒有明說,但梅長歌最擅察言觀色,哪裡有不明白的,裝傻充愣了好幾回,直到梅思遠自己領悟到了她的不情願,才算作罷。
楚青瀾最近也很苦惱,因為他在忙著想辦法和盧琳退婚。
這種事情,他一個大男人,總不好和梅長歌商量,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試圖找到一個較為委婉的辦法,來妥善的解決此事。
楚青瀾一邊忙著處理私事,一邊還在著手考慮,如何用一種不令人望而生厭的方式,積極的參與到朝政中。
忙忙碌碌了這麼長的時間,前者似乎沒有迎來新的轉機,後者倒是卓有成效,逐步接手了幾件難啃的事務,勉強算是擠進了大秦朝堂。
梅長歌的話,給了楚青瀾一點小小的提示,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改變一下現在的處事風格,變得更圓滑親和一些。
入學當天,梅長歌接連見到了好幾位老熟人,除了盧琳以外,方沖也考上了國子學,還有梅家兩位旁支,亦是不負眾望的,一路過關斬將,順利成為國子監最頂尖的那一小撮學生。
正如梅長歌所說的那樣,中規中矩的打扮,難以獲得他人的注目,因此她一言不發的站在人群中,顯得很不起眼。
在聽完蕭大人在開學典禮上的講話後,既尋常,又不平凡的一天,也就這樣默默的過去了,似乎和尋常度過的每一天,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