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節

　　我一陣猶豫，向懷中的小白看去，她對我使了個眼色，示意不用擔心。我咬著唇。如今陳勝之出現，乃是千載難逢的時機，若是錯過了這時間，很多事情恐怕是再也無法問出口了。
　　我最終還是跟了上去，金色光輝將我包裹，追在陳勝之的身後。
　　一路上。我看到大地已經被摧毀成一片廢墟，所有的植物、動物、建築物全都消失不見，很多地方的泥土甚至產生了結晶化，蒼涼而蠻荒。
　　突然間，我想起核彈引爆後，除了那瞬間爆發的上億度高溫和充滿破壞性的能量外，最恐怖的還要屬殘留下的核輻射。它們會殘留在這片區域，歷經數十上百年而不消散，會改變所有生物的基因結構，會產生無數的畸形和怪異的生物。
　　良久，我歎了一口氣，追上前方的陳勝之，厲聲問道：「那頭黑龍也是你的安排嗎？為什麼最後你沒有救他，還有饕餮，為什麼你也沒有出手對付他！」
　　陳勝之身子一僵，過了一會兒，他避過黑龍的事情，對我幽幽說道：「你認為饕餮死了嗎？」
　　我怔了怔，往地下看去，這裡應該就是當初核彈引爆的地方，除了滿地的黃土外，再沒有任何東西。最後時刻，饕餮並沒有逃走，他應該已經被核彈轟成了虛無才對。
　　我問道：「你什麼意思，難道那畜生還沒死？」
　　「饕餮……本就是生物心中黑暗慾望啊……」
　　……
　　遙遠的城市邊緣，蔡雅雯站在原地，睜開往日清亮的眼睛，裡面一片血紅……
第四百五十三章 鑰匙
　　陳勝之見我若有所悟，輕聲道：「四凶之中，以混沌來歷最為可怕，窮奇、檮杌最為兇惡，然而要說到最為難治，也是唯一一個殺不死的，就是饕餮了。」
　　我一怔，驚聲道：「不可能！核彈爆炸的威力下，沒有生物能夠倖存。饕餮，剛才已經被炸的屍骨無存了。」
　　陳勝之卻搖搖頭。歎道：「剛才說過，饕餮本就是生靈的貪慾所化，只要這世間的生靈心中有著貪婪與暴虐存在，那麼他們便是饕餮。你話語中的核彈雖然威力絕倫，能夠殺掉那頭凶魔的肉身，但是能夠毀掉所有人心中的貪慾嗎？人心不死，饕餮不滅。當下一個生靈被貪慾所控制，當世間生靈的貪婪與暴虐達到頂點，那也就是饕餮重生的時候。」
　　我隨著他落在荒涼的大地上，雙眉緊緊皺著，腦海中想起在帝陵、九嶷山外那些修行者和軍隊士兵被黑色氣息感染變成黑甲怪物的事情，那種模樣和饕餮類似，也是充滿了貪婪與暴虐。
　　「你是說那些變化的黑甲怪物？他們若是一直吞噬下去，總有一天也會變成饕餮嗎？莫非九嶷山下鎮壓的那只饕餮也曾經是普通的生靈所化？」我心中十分驚駭，照這樣說來。饕餮這種生物實在是太過可怕了。這世間人心最是難測，而人心中的貪慾更是永遠無法除盡，那豈不是代表著饕餮這種東西永遠都殺不光。
　　陳勝之不答，只是看著遠方，眼中深邃無比。
　　我咬咬牙。將饕餮的問題暫且擱下，既然它已經被核彈毀滅了，不管在以後會不會重新復活，這些至少是留到以後的問題。而我現在心中想要問他的問題可是多不勝數。
　　我大聲說道：「後山的蛇君廟、白棺、還有若初都是為了復甦我的血脈，但那青衣江下死去的歷代陳家孩童又是為了什麼？那具白棺裡躺著的人是你吧？三百多年的時間，你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只是想要消滅饕餮和縉雲氏的後裔嗎？但是你的實力這麼厲害，為什麼不直接動手，非要讓我來！」
　　我聲音激動，因為這一切在我心中已經是壓抑了無數時間。
　　誰料，他只是默默的聽完，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波動，過了一會兒，才幽幽道：「上古之時，天地間靈氣充沛，凡人能活上百年，而修行者更是壽元悠長。其中有一些強大者，自稱為『仙』，他們居住在高天之外，他們感悟天地獲得絕強的能力，揮手能摘星拿月。移山填海，他們自稱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能夠歷萬劫不死。」
　　陳勝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自顧自的講著一些話語。
　　「他們是人族修行而來，曾和凡人一起對抗異族，曾為了人類而與巨獸搏殺。但隨著他們與凡人的距離越加遙遠，他們凌駕於凡人之上，操控人族的走向。直到他們引起了人族帝王的不滿，顓頊帝揮劍指天，帶著凡間的修行者與天上的仙神大戰，毀滅天柱，封天絕地，並將那扇連接天地間的大門關上。天地遠隔，修行者想要羽化飛昇更是難之又難。而之後的幾位帝王做的更絕，直接用巨獸佈置大陣封印天地靈脈，自此後天下靈氣日漸衰減，修煉艱難。後世中除了那些驚才絕艷和得到奇遇傳承之輩，能夠勉強成就那個境界，其餘的修行者無不望天歎息。」
　　我默默點頭，他話中的內容，我之前在接受舜帝傳承時也知道一些，當初那些所謂的仙神被阻隔在高天之上，這數千年下來，也不知道是否真如他們所說的與天地同壽，亦或是早已化成了一堆枯骨。只是，這些內容有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莫非……想到此，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陳勝之此刻像是陷入回憶，話鋒一轉說道：「記得我當初和你這般大小的時候，正在城中學書練經，還想著能夠中舉後當個小官，光宗耀祖，能夠騎坐在高頭大馬上，親手將她迎進我們陳家的大門。熟料那一天，那個讓我近乎崩潰的消息傳來……當我回到村子時，那裡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所有的，我所熟悉的一切全都毀滅，我的父親屍骨無蹤。我的叔叔、爺爺、嬸嬸，所有的親人都成了那些畜生的食物，甚至還有那個陪我一起長大，我想要守護一生的女人。當我見到她時，那裡只是一團被毒液腐蝕殆盡的枯骨。」
　　我心中慼慼然，雖然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往事了，但我今日聽著他的講述卻依舊是感到心中絞痛，那些人，畢竟也曾是我的祖先。
　　「我在村子裡跪了三天三夜，風雨吹打在我的身上。就像是萬隻螞蟻啃噬著我的內心。我當時就發下誓言，我要去找到那些傳說中的仙人，我要請求他們傳給我道法神通，我要親手復仇。我用腳踏遍這個國家的每一寸土地，我去了峨眉、去了武當、去了龍虎山。去找了所有我知道的門派，我想要學習本事，想要強大到毀滅一切的本事。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願意收我，那些和尚、道士說我執念太深，說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們將我趕下山，告訴我，我這樣的人若是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只會給人間帶來災難。」
　　「我跪在地上求他們，我抱著他們的雙腿哀求，我的雙眼全是血淚，然而換來的只有冷漠和那些無情的語言。為了求仙問道，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我沒有食物，沒有居所。一路上，我就像是一個乞丐，蹲在街上向著一個個行人乞食，我哭泣，我落淚，我甚至曾經和野狗爭食。在臭水溝裡尋找任何能夠果腹的東西。」
　　我身子一顫，雙眼睜得滾圓，此刻陳勝之話中的一切卻是將我驚的呆了。以前在爺爺的故事裡，只會講述陳家這位偉大的先祖如何如何的厲害，斬惡蛟。滅蛇妖，風光無比，但卻從未講過他曾經受過這樣的磨難。
　　陳勝之說到這裡，似乎也動了感情，雙眼泛紅。他輕聲說道：「直到我到了華山，找到了一個修建在懸崖邊的小道觀，當地人說那裡面住著一個老神仙。我向往常一樣向那老者苦苦哀求，我跪在他的道觀外幾天幾夜，他也依舊無動於衷。直到她來了，她說動了那個心冷如霜的老人，勉強將我收入門下。我知道他雖然將我收做弟子，但卻從來都看不起我，我只能拼勁全力，讓自己拚命的學習各種法術。學習各種能夠帶來力量的道法。」
　　「沒想到我的資質還算不錯，加上日夜相繼的艱苦學習，幾年後我終於學到了想要的東西，終於可以回家復仇。然而當我回到村中，在後山上打敗那條白蛇。卻從它口中知道了後山上的秘密，和得到了這件東西。」
　　話音落下，一塊古樸而滄桑的龜殼出現在他的手中，我只是略微的看了一眼，就感覺像是看到了一個古老的世界，讓人暈眩。
　　我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陳勝之笑道：「『河出圖，洛出書』，上古聖王伏羲氏從洛水中一頭神龜身上得到的至寶，並以此參悟出八卦之道。之後作為人族的至寶一直傳承下來，直到顓頊帝時。他雖然毀掉了天柱，但天界與人界之間的大門卻是難以閉合，最終聯合幾位修行者中的大能，以洛書之力溝通天地法則，將天門封閉。而這東西也就是那打開天門的鑰匙。上古仙神對於人間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在那個年代，有不少人對於顓頊帝封印天界的行為不滿，甚至還有許多強大的修行者和殘留在人間的仙神想要密謀奪取洛書，重開天地之門。」
　　「那時候顓頊帝在戰爭中負了傷，再加上暗中的反對者數量之巨，甚至涉及許多人族中位高權重之人。迫於無奈下，他秘密將這洛書給予了自己的一個面目醜陋的孩子蠶叢氏，並且裝作厭惡的模樣，將其和一些部族發配到西蜀蠻荒，其目的就是想讓蠶叢氏將洛書永遠的留在西蜀之地，這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讓天門永遠閉合。而正如他所料，沒有人能夠猜到洛書已經離開了中原，哪怕是顓頊帝隕落後，人族曾出現過幾次內戰，甚至一些殘留的仙神也出手，但也沒有找到那枚鑰匙……」
第四百五十四章 雪兒身份
　　「蠶叢氏在西蜀建立青衣羌國，乃至於其後的古蜀國，雖然極盡輝煌，但是對於中原來說，這蠻荒之地所發生的一切根本就引不起那些大人物的注意。按照原來的軌跡，這洛書本應隨著蠶叢氏一起進入墳墓，從此永遠消失。然而卻不知道什麼原因，蠶叢氏雖死，這東西卻被當做遺物流傳了下來，一直掌握在大祭司一脈的手中。」
　　我目光一動，隱約猜到了一點真相，因為蠶叢氏並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活埋進了棺材，他也沒有機會將這東西的秘密告訴自己的子嗣，導致最後洛書被當做青衣神的遺物，傳承下去。而若初當時是古蜀國的大祭司，也就是保管洛書的人。但又剛好遇到鱉靈所引發的叛亂，廢了她這一脈。估計鱉靈也沒有在意這洛書中的東西，結果後來青衣羌人叛亂奪回若初的同時，順帶將這東西也一起搶回了雅州。
　　而事情也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多，陳勝之說道：「之後羌漢戰爭，青衣羌人一戰亡國，留在後山羌寨中的族人一部分逃離，剩餘的則是選擇在聖地自裁的。那頭白蛇也就是當初青衣羌所豢養的靈蛇後代，蛇性最靈，它從羌寨中找到洛書，雖然它並不知道這東西的意義，但也明白這是一件難得的寶物。所以在我即將把它斬殺的時候，提出用這東西交換。」
　　「我雖然心中極想殺它，但還是被它口中寶物的奇異處所吸引。所以我嘗試著發下道誓。若是這寶物的價值能夠達到一定地步，就放過它的性命，並從此不再找它復仇。原本這也只是我隨意發下的誓言，結果當我見到這洛書的時候，就一眼將它認了出來的。道家至寶，河圖洛書。乃是八卦五行的源頭，裡面蘊含的秘密數之不清。最終迫於道誓的緣故，雖然心中在不願，我也只能將那白蛇放過。」
　　陳勝之說道這裡，臉上還是有些不甘，不過又接著說道：「之後我一邊探尋著洛書的秘密，一邊從後山的羌寨中發現了古蜀和青衣羌的遺密。在後來的偶然中，我體內的帝族血脈開始覺醒，又遇到雪兒，和她一起探查到雲家、舜帝和上古的一些事情，也知道了這洛書中的秘密。所以……」
　　「所以你就通過特殊的方法，把你的帝族血脈傳給你了後代，並且用我的身體和神的面具讓這孩子繼承古蜀國的氣運，最終算計他接觸到古蜀王的屍體，從而覺醒血脈，代替你接受舜帝傳承。而你則是算到饕餮之亂後會出現巨大的能量衝擊，能夠被洛書所用，開啟那道封閉數千年的大門。」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聲音冷冽無比，其中似乎還帶著一絲怒意。
　　我一愣，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身著金色鳳鳥長袍的少女正緩步走來，柔順的秀髮披散雙肩，一張臉頰精緻而秀麗，她的手中正握著一把青色長劍。上面閃著森森寒光。
　　「雪兒？不對，是若初。」我脫口而出，剛才她的話語中所蘊含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特別是她說陳勝之的目的就是打開那道被封印的天門，這種事讓我有些驚駭。
　　我回頭，死死的看著陳勝之，怒聲道：「她說的是真的嗎？你早就算到了一切，包括我身上的變化，饕餮的出現，政府會釋放核彈攻擊它產生巨大的能量！這一切你早就算到了是嗎？你不僅沒有阻止，枉顧數百萬人的性命，那些只是為了那最後的能量用來開啟洛書！這就是你的目的，你把天門打開，到底是為了什麼，讓那些該死的、被驅逐的仙神重新降臨，奴役人間嗎？」
　　我越說越氣，到後面直接大吼出來，聲若雷霆。
　　然而陳勝之卻是平靜無比，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走來的雪兒，竟反問我道：「饕餮出世，九州大陣破裂，不僅是天地間的靈氣開始恢復。當年被用來組成陣法鎮壓下來的無數巨獸妖魔都會重新出現在世間，甚至在無數年前被驅逐的蠻荒異族也會重新回來，你認為現在人族能夠抵擋嗎？」
　　我怔了怔，一下就沉默了起來。正如陳勝之話中所說，雖然政府用核彈幹掉了饕餮，但這只是開始罷了，比饕餮更加凶悍的三隻凶魔也會相繼出來，其餘被封印的無數巨獸也會陸續出世，這些巨獸都是被上古帝王所封印，對於人族自然抱著滔天的仇恨，一旦出世，絕不會有什麼緩和的痕跡，必定是一場生死大戰。而反觀現在的人類，大部分的修行者在九嶷山中被一網打盡，剩餘的普通人，哪怕是軍隊拼憑著槍彈之類，在巨獸面前也不過是玩偶罷了。除了核彈，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