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時間過得很快，夜晚降臨。當明月的光輝重新灑落大地之時，青衣江畔的廣場上燃放起絢爛奪目的煙火，美麗的煙花在空中爆裂，綻放出無數華麗的星火，在空中劃出一幅璀璨而美麗的畫卷。
　　我看著廣場上載歌載舞的人群。和陷入狂歡中的同學，心裡感到有些寂寥。我一個人走在青衣江的河邊上，帶著水汽的夜風吹來，臉上一片濕潤，十分的舒服。
　　我靜靜的看著月光下水波蕩漾的青衣江河水，心裡的思緒不由飛到六年前的那個傍晚。那一晚，是蛇君廟拆除後的當天晚上，我躲在屋門之後，看到我的爺爺和我爸在客廳裡商量著事情，我爺爺在訓斥了我爸一頓後，曾經拍著桌子說過一句話，一句讓我至今都難以忘卻的話語。
　　「羌江水不幹，陳家運不絕！」
　　羌江，也就是我面前流淌了數千年的青衣江，以曾經統治過這片區域的青衣古羌為名傳承至今。若是以前。我或許對爺爺的那句話沒有什麼想法，但是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後，特別是在青衣羌古寨，我親眼看到了那個名為陳勝之的男人，瞭解到他所做的各種謀劃後。我對於爺爺所說的話更加的在意。
　　這句話所蘊含的東西，或許並不是那麼的簡單。青衣羌和青衣江，同一個名字，同一片地域，一條江水孕育了一個千年古國。這兩者之間或許有著某種更為神秘的關聯。而我們陳家和青衣古羌的關係卻是更為複雜，我不知道當初陳勝之到底在青衣古羌的遺址做了什麼，只是隱約能猜到他將青衣羌古堡裡的那個名叫若初的女子取了出來，重新放入了一口白色的棺材，埋進了我們村後的蛇君廟之下。或許還有我在古堡做所做過的那個夢境，那塊夢境中我所見到的白石，我發自靈魂深處渴望得到的東西。
　　青衣羌和陳家的關係交錯複雜，難以明瞭，而眼前這條與青衣羌之間更是有著莫名的關係，我們陳家和這條母親河。又有著怎樣的聯繫呢。
　　「陳子軒？」
　　就在這時，我的背後傳來一道聲音，聲音穩重，帶有一絲磁性，聽在耳裡讓人感到心裡一陣舒服。
　　我扭頭一看。這開口的人正是我們班的班主任兼歷史老師嘉斌，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臉上戴了一副眼鏡顯得十分的沉穩和博學，他為人正直，在學校裡十分的有口碑。至於他的名字呢，更是極為的少見，嘉姓，據說是春秋時一位大夫的後代，家世博學，似乎和孔子有些些淵源。
　　「嘉老師。」
　　我點了點頭。禮貌的稱呼了一句。
　　嘉斌看了我一眼，臉上掛了一絲笑容，說道：「怎麼不去和同學們一起玩呢，一個人跑到這青衣江河邊來。」
　　「不習慣。」
　　我對著嘉斌搖了搖頭，看著眼前這條奔湧東去的江水。我突然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學校裡可是以博學出名的歷史老師，或許他會知道些什麼。
　　我對著嘉斌說道：「嘉老師，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嘉斌有些驚奇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沒想到我這個平常表現十分孤僻的學生居然會在這裡問他問題，不過他還是露出了一抹笑容，說道：「當然可以，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我藉著月光看著青衣江上翻湧的浪花，問道：
　　「嘉老師，你聽說過青衣古羌嗎？」
第七十七章 羌與蜀
　　「青衣古羌啊……」
　　嘉老師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問這麼生僻的問題。不過他略微思索了一下，還是回答道：「羌族是中國最古老的民族之一，羌漢本同源，都是當年黃帝部落的後裔。後來黃帝統一華夏，有一部子民西遷以遊牧為生，被稱之為羌。」
　　「而羌人之中有一部分在東周時的某個時期，從西北黃河上游地區逐步南下進入了川西高原地區。其中的一支沿著藏彝走廊來到了青衣江流域，被稱之為『青衣羌』。在東週末年或者更早的時候，青衣江人以今天雅州為中心建立了青衣羌國，在當時擁有極大的實力，大抵為酋邦一類的政權，他們全盛之時，控制了如今四川的雅州。峨眉、樂山、洪雅等地，成為番邦中的霸主之一。」
　　「青衣羌國偏居西南，周圍地形易守難攻，哪怕是當年秦國南下滅亡巴蜀也並未對青衣羌國造成什麼影響。直到在東漢末年，青海、甘肅、陝西、四川等省的羌民大起義，青衣羌也積極響應。在經過兩年的戰爭之後。羌人的起義被東漢王朝鎮壓，青衣羌國隨之滅亡，而原本孕育了這個千年古國的青衣江也被改名為平羌江。」嘉老師不愧博學之名，他用帶有磁性的聲音為我講述了青衣羌的這段歷史。直聽得我心馳神往。
　　「嘉老師，你是說青衣羌在東周時就統治了這片地方，那他不是有上千年之久的歷史？」我有些心中大驚，畢竟以我之前掌握的信息來看，這青衣羌在東漢時被朝廷滅亡，想來他存在的時間也應該不會太久吧，而古蜀國也曾統治過這片區域，在秦國時滅亡，按我一直來的想法就是這是兩個不同時期的文明，在時間上沒有交集。但是我卻沒想到今天會從嘉老師口中聽到這個消息。若東周時青衣羌就出現在了這片土地，那豈不是說青衣羌和古蜀國曾經是同一時期的存在？他們之間或許還有某種聯繫！
　　嘉老師臉上帶著些許疑惑，說道：「當然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青衣羌國的記載雖然不多，但是還是能推測出，他所存在的時間至少是上千年的時間。」
　　我感到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我的心臟此刻就像是被人用拳頭一把攥住一樣，難以呼吸，這一瞬間，我能感覺到青衣羌國和古蜀文明之間的秘密離我近在咫尺。
　　我有些顫抖的問道：「嘉老師，那你知不知道青衣羌國和古蜀國之間的聯繫呢？」
　　我滿臉希冀的看著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的文雅男子，他皺了皺眉頭，然後沒有讓我失望，他說道：「古蜀國啊，我若沒記錯的話，上次在《華陽國志》上看到過關於古蜀和青衣羌的記載，嗯，讓我想想，時間有些久了。」
　　我呼吸驟然緊促起來，看著沉思的嘉老師，不敢說話，生怕打擾了他，讓我一探羌蜀秘密的機會丟失。
　　過了好一會兒，嘉老師才從思索中醒來，他看著眼前波濤洶湧的青衣江，悠悠說道：「我上次翻四川的歷史資料，在《華陽國志》上看到一句話『帝攻青衣，雄張獠僰』，說的就是古蜀國和青衣羌國之間所發生的戰爭，其中的『帝』者應該指的是蜀王保子帝，也是古蜀國開明王朝的第三代帝王，據說那一戰打的是十分的慘烈，青衣羌和古蜀人大戰許久，最終以青衣羌的失敗告終，那一戰青衣羌敗了，敗得很慘，失去了大片的土地，甚至雅州這片地域也被古蜀國納入了統治地域。嗯。上次聽說蘆山清源鄉發現了一個土坑墓葬，裡面有許多古蜀式樣的武器，可能那就是當時的戰場之一。」
　　我張大著嘴巴合不攏，吃驚的看著嘉老師，我怎麼也沒想到，這青衣羌不僅是和古蜀國有著聯繫，而且他們兩者之間竟然還發生過戰爭，我第一次感覺到。真相離我是如此之近。
　　「嗯……我想想，好像在蜀王保子帝和青衣羌的戰爭之前，古蜀國還和青衣羌打過一次仗！」嘉老師扶了扶眼鏡，說道：「對的。我像是在另外一本古籍上看過，開明王朝第一代蜀王和青衣羌也同樣發生過一次戰爭，只是那次戰爭書上記載的非常簡單，只有寥寥數筆。而且也沒有寫戰爭的結果。也不知道可不可靠。」
　　我嚥了嚥口水，嘉老師的這番話就像是一道閃電劃破了我朦朧迷惘的腦海，青衣羌和古蜀國果然是大有問題！古蜀國和青衣羌不僅是處於同一時期的兩大文明，更是先後兩次發生戰爭，這一切不得不讓我聯想到那個被埋葬在白色棺材中的女子，那個名為若初的女人。
　　我平復了一下有些激動的心情，開始將自己一直以來搜集起來的信息慢慢理順。
　　最開始的應該是我在青衣城山時聽那些精怪鬼魂所說的古蜀國曾經發生過一場叛亂，聯繫起在伏龍觀時孽龍魂讓我做的夢境，那個若初應該是在古蜀國擁有極高的身份地位，甚至極可能是當時的統治者之一。
　　後來古蜀國發生一場叛亂，我若沒猜錯的話就是蛟龍夢境中的那場岷江血戰，整個古蜀文明被一個疑似殭屍始祖的男人所控制。進行了一場顛覆王國的叛亂，在岷江之畔擊殺蛟龍，抓走若初。
　　然後就是我在古蜀遺址中所看到的那場幻境，那個中年男人不知道在若初身上做了什麼手腳。讓她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然後放入特製的白棺中埋藏起來。金絲猴王他們所說的古蜀國傳說裡能讓人奪走氣運和讓人死而復生的人造至寶應該就是若初了。
　　再下來就是一片歷史的空白期，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古蜀國和青衣羌國先後發生兩次戰爭，第一次戰爭結果不清楚。但第二次是青衣羌敗了，青衣羌甚至丟掉了大片的土地，至於這兩次戰爭的原因歷史上沒有記載，但是我隱隱猜測，這或許是和若初有關。
　　之後不知過了多少年，秦國南下，滅亡古蜀國，青衣羌依舊殘存。又到了東漢末年，西部羌民大起義，青衣羌才被東漢王朝滅掉。
　　再接下來就是在清朝康熙十七年，發生了青衣村被精怪屠滅的慘案。然後陳勝之出走尋仙訪道。
　　在康熙二十八年，陳勝之學成歸來，進山報仇。應該就是六年前我在青衣羌古堡裡看到的那場幻象了，陳勝之在青衣羌古堡中發現了白色棺材裡的如初，然後將她放入另一個白棺中，埋在村後的蛇君廟下，那時候不知道陳勝之和那個屠滅青衣村的白蛇做了什麼交易，陳勝之不僅沒有擊殺白蛇反而為他在山下立廟。並讓後人年年祭祀。
　　同時在這一年，那個不知道身份的女殭屍被裝在一個大紅棺材裡埋在了成都的府南河畔，並且有人在那裡布下了風水大陣用成都三百年的陰氣將其滋養。雖然那個不下大陣的人沒有留下任何信息，但是我就是覺得那人應該就是陳勝之！
　　陳勝之。這個被謎團籠罩的男人，他在青衣羌古堡發現若初後，不知懷著什麼目的，做下了一系列的佈局，並且給陳家後人留言，當一個身上帶著鳳鳥印記的孩子出身時，就是陳家謀劃實現之日。
　　最後就是發生在我身上，從我十歲開始經歷的一系列的詭異之事了，將我這六年的經歷與之前的一些思路聯繫在一起，我有了一絲豁然開朗的感覺。
　　古蜀、古羌、陳家！
　　這三者之間的聯繫就是那個名為若初的女子，她是所有一切謎團的關鍵所在，也是揭開所有佈局和陰謀的最終鑰匙！只要能搞清楚當年在若初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可以破解掉這個橫跨數千年的千古大局！
　　只是，在六年前的那個早晨，若初在我的眼前化作飛灰，隨風而散。
　　這一切的真相，我又該如何去尋找呢？
　　我愣愣的看著天上那輪皎潔如水的明月，波濤洶湧的青衣江水在我的身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