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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如果我失去了你,這就是我要來的地方,這會是銘記你的美麗的地方。你非常清楚我不能忍受沒有你的生活,對吧?」他說。
  但我還在這裡。他一直都懷疑我在考慮離開他嗎?他不會的——至少,我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想。我閉上眼睛,試圖遏制恐慌。喉嚨裡溢出一聲啜泣,我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盡最大的努力去撫慰痛苦,驅趕心頭的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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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等待——帶著不確定和無能為力的挫敗感——令人難以忍受。菲利帕不準備帶我去安格爾西島,我苦苦相求。她堅稱當地警察對詢問調查進行了最佳安排,他們瞭解那塊地方。無論我說什麼或做什麼似乎都不可能改變她的看法。憤怒、挫敗的眼淚不停地順著臉頰洶湧地往下流,我用濕透的手帕按住雙眼,試圖隔絕房間裡的聲音,專注地想像孩子們的臉,小聲說著他們聽不到的安慰和讓他們安心的話,希望他們能回到我身邊。
  透過啜泣聲,隱隱地,我聽到那些說話聲又有了變化。這次不一樣,沒有斷斷續續的指示或目的感。隨著一聲長長的歎息,房間裡的呼吸似乎都被帶走了。我無法分辨那是一聲惋惜、悲痛的歎息,還是完全不同。
  我感到沙發另一頭被壓住了,有人坐到了那兒,把我的濕發往後撫去。我聽到一個聲音,但聽不清說了什麼。
  「我們找到他們了,奧莉維亞。他們沒事。你丈夫和孩子們都沒事,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他們都安然無恙。」
  我能聽到菲利帕聲音裡的笑意,我很高興有事讓她開心,但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什麼?」我顫抖著問道,「他們在哪兒?你確定他們都好好的?」
  菲利帕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捏了捏,讓我安心。「他們是在安格爾西島的一張床上被發現的,他們還在那裡吃了早餐。你丈夫說,那是你們經常去的地方。」菲利帕親切地看著我,「他們很好。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孩子們毫髮未傷、正在回來的路上這個事實,更別提其他具體情況了。我注意到蒂皮茨探員正在收拾包,其他人好像已經都走了,只有菲利帕和蒂皮茨還在。他們也要走嗎?我不認為羅伯特回來的時候我能獨自應對。我惶恐地四下看了看,菲利帕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別擔心,奧莉維亞。蒂皮茨探員會在這裡陪著你,直到你丈夫回來。」
  我驚慌地注視著她。我不能從那個男人身上感到一絲同情,我不想讓他留在這裡。「你不能留下來嗎?」我相當無助地問。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蒂皮茨探員。我能看出她很不解,我一下子明白了,這應該是低級警察的工作,但在這個時刻,我覺得菲利帕是我最親近、近乎朋友的人。她對我微微歎了口氣,聲音幾不可聞。「好吧,我原本只是想回家看看我的貓,然後睡幾個小時。你去吧,瑞安。你先走。」她轉向我,「好吧,奧莉維亞。我哪兒都不去,我會留下來陪你。」
  我看著她,知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肯定很狂亂。我心亂如麻,不知所措,但又為得知他們是安全的而如釋重負。
  「你為什麼不上樓去趕緊洗把臉?這樣孩子們就不會看到你這麼緊張不安了。」她柔聲建議道。
  天哪!我看起來肯定可怕極了,我的頭髮摸起來像打結的稻草。
  我的雙腿還在抖個不停,菲利帕扶我站起來,領著我朝樓梯走去。「你撐得住嗎?」她問道。但我必須撐住,我得在孩子們回來前打起精神。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上了樓,走進浴室,瞥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眼睛通紅,眼四周是糊掉的黑色染眉膏,臉上污點斑斑。我仍想哭,於是坐在馬桶座圈上,放鬆地啜泣起來。謝天謝地!
  他在幹什麼?他在想什麼?
  眼淚漸漸退去,我站起身,試著重修面容。我刷了牙,梳了頭,往臉上拍了些極少用的粉底來遮蓋糟糕透頂的疹塊。沒有什麼能掩飾通紅的眼睛,但沒準兒孩子們不會注意到。
  接下來一個小時我都坐在沙發邊沿,雙膝併攏,緊握著雙手,來回扭動揉搓著,怎麼都沒法停下來。
  接著我們聽到了車開上車道的聲音,車子轉彎的時候車頭燈在牆壁上投下了一道淡淡的光。我飛快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打開門。
  羅伯特張開雙臂從車道上朝我跑來,我模糊地聽到他在對我喊著什麼,但我從他身旁躲開了,我現在沒有時間理他。
  我只想見到我的小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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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離開孩子們。我想把他們都集中到一個房間裡,自己躺在門口的地板上,這樣就沒有人能靠近他們了。
  我最後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兩個兒子,在他們溫暖的額頭上各印下溫柔的一吻,驚歎於他們熟睡時天真無邪的美麗,然後躡手躡腳地朝賈絲明的房間走去。她知道有什麼不對勁,因為儘管我拼盡全力克制,但在朝車子跑去和緊緊抱住孩子們小小身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令我欣慰的是,她快要睡著了,洛蒂緊貼著她的臉頰。
  我跪在賈絲明床邊,輕輕地把落在她臉上的頭髮撥向後方。「好好睡,小寶貝。」我輕聲說。
  沒有聽到一絲聲音,但我知道自己正被監視。我扭過頭,看到落地燈從後面勾勒出羅伯特的輪廓。他的臉躲在陰影裡,但我知道他在笑。他轉過身,我聽到他朝樓下走去,菲利帕還在那裡等著。我不想去,但知道必須跟著他下去。
  菲利帕很好心,但還是問了一些尖銳的問題,其中大部分似乎都是針對我的。「奧莉維亞,你丈夫說你知道他帶孩子們去度週末了。你是不是忘記了?」
  羅伯特一臉焦急,好像在擔憂我的身體狀況。他試圖挨著我坐在沙發上,但我站起來走開了。我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朝菲利帕做了個只能被形容為抱歉的表情,好像他需要為我驚人的舉動表示歉意。
  「我沒有忘記。他說他帶孩子們去吃比薩。」我緊咬牙關,清晰地吐出每一個音節。
  「親愛的。」羅伯特走過來坐在我的椅臂上,撫摸我的頭髮。我想推開,但又擔心這會讓我顯得更加精神錯亂。「是你幫他們把東西裝進包裡的。你不記得了嗎?我怎麼會知道一個兩歲的孩子需要什麼?」
  我不能推開羅伯特,於是再次跳了起來,走到我們從來沒有使用過的假火爐前。恐懼和驚慌化為怒火,我猛轉身,憤怒地盯著他,對著他的臉搖手,用食指指著他,以強調自己說的每個字。「我還以為你們都死了。」我的聲音嘶啞了,遠遠沒有達到我想要的效果,「你怎麼能這麼做,羅伯特?你怎麼能?」
  羅伯特轉向菲利帕,對她大幅度地聳了聳肩,伸出雙手,手掌向上,好像在說:「你看出我被迫忍受什麼了吧?」
  在我激動的表現後不久,菲利帕就決定離開了。當羅伯特走開幫她拿外套時,她握了握我的手,輕聲說:「如果有什麼讓你擔心,奧莉維亞,打這個電話就能聯繫到我。有需要就給我打電話。」說著遞給我一張名片。我趕在羅伯特回來前飛快地把名片塞進了口袋。如果被他看到,他會拿走的。
  羅伯特送菲利帕出去,然後滿面笑容地回到客廳,看起來對自己很是滿意。
  我總是自以為聰明,但顯然還不夠。羅伯特是這個家的主人。短暫爆發的憤怒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恐懼。我畏懼丈夫,為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來而害怕。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羅伯特?」我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仍這麼問道。我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羅伯特會知道我那陣恐慌已經過去了——隨之而去的還有我熊熊燃燒的怒火。我很害怕,我能在他的雙眼裡看到滿足。
  「做什麼?我只是帶孩子們離開幾天,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忘記了。」他試圖裝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但他知道糊弄不了我。
  我轉身離開他,看見他就令我無法忍受。當我開口的時候,聲音幾不可聞。「你知道我沒有忘記。你們根本就不是去度週末,你們是要去吃該死的比薩。」
  我通過鏡子觀察他,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崇尚暴力不是我的天性,但如果此刻我有武器,我發誓一定現在就結果了他。
  他雙手朝我的肩膀伸來,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沒有因他的觸碰而退縮。他把我的身子扳過來,望進我眼裡,好像那樣就能讓我相信他的鬼話。「我根本就不是單單去吃比薩。你知道的。」羅伯特把頭歪向一邊,就那麼看著我,「我很好奇這會不會就是一個離婚女人的感受。每次孩子們跟父親出去,她就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或去了哪裡。他們可能去任何地方,她只能想像。」
  我像個孩子似的抬手摀住耳朵,不想聽他說的話。我想離開這個房間,但他擋在我和門之間,他還在說著,還在告訴我我是他生命中唯一重要的東西。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它們拉到我的臀部,我沒有試圖去抵抗。他站得非常近,近到我能看清他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
  他湊過來,在我耳旁低語。我感覺到他的呼吸熱熱地噴在我臉上:「如果你離開我,奧莉維亞……」
  第二部 兩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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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