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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節

  這狂風來得突如其來,王斌及時抓著車窗邊沿才沒被吹走,見陳夜御被風吹得不斷後退,趕緊騰出一隻手拉他,因為風太大打不開車門,兩人只好互相扯著貼著車身躲避風沙,但還是被枯枝碎石砸得渾身生疼。
  畢艾雪躲在車裡稍微比他們好些,但因為車窗開著,沙石不斷在車裡進進出出,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她抱著頭大聲說了句什麼,可惜湮滅在風暴中,外面兩人根本聽不清。
  不知持續了多久,車子忽然震動起來,王斌和陳夜御心裡一咯登,暗想不會是車子抵抗不住要被吹跑吧,然而這個念頭剛一閃,腳下的地面忽然移動以來,他們被慣性帶得後仰跌倒,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被失重帶著下滑,彷彿過山車似的,沙石劈頭蓋臉的砸下來。
  陳夜御獨自到全國各地找藥時,也曾經歷過各種危險,甚至經歷過一次暴雨泥石流,強大的水流裹著泥漿、碎石、樹枝,不斷把人往深處攥,以毀滅一切的勢頭高速衝下山,要不是他被衝下來正好掛在一棵樹上做了緩衝,估計早就死在那場災害中了。
  如今洪水變成流沙,裹挾著所過之處的一切墜入深淵,急速下降和失重的感覺讓他大腦一片空白,黑暗、窒息、恐懼接踵而來,接著後背被什麼使勁撞了一下,直接把他撞昏過去。
  等意識重新回籠,陳夜御發現自己身上無處不疼,稍微一動就疼得冷汗都出來了,他慢慢調整呼吸,一點一點適應慘不忍睹的身體,先是動了動腿,雖然皮膚因為擦撞火辣辣的疼,但沒有傷及骨頭,這讓他稍微有些安慰,至少還能走。
  接著是手臂,左手一動就扯著背部鑽心的疼,他記起下降時被撞得那一下,那種結實龐大的觸感,很可能是同樣被扯下來的越野車。
  不知道畢艾雪怎麼樣了。
  陳夜御一邊慢慢活動自己僵硬發冷的身體,一邊分析著眼下的情況。
  雖然理論上難以置信,但他好像是被流沙帶到了沙漠地下,不知道據地面有多少距離,甚至看不清目前的處境,好消息是他並沒有呼吸困難的現象,隱隱還能感覺到微弱的氣流,說明空氣是流通的,暫時不用死於窒息。
  可是他受了傷,沒有照明工具,又被困在沙漠地底,別說沒人發現他們出事,即便知道,想要在沙漠裡把沙子挖開救人,無意於用瓢舀海水,都是不可能的。
  陳夜御摸了摸自己背在身上的挎包,羅盤、符菉這些都還在,最重要的是,包裡還有半瓶水,能在絕境裡給他多爭取些時間。
  雖然眼下的情形很讓人絕望,但陳夜御卻沒有把時間花費在無用的情緒中,他需要先弄清楚自己待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中,再想辦法要怎麼離開。
  因為沒有照明工具,他引燃了一道符,雖然燃燒時間不長,但足夠他看清身處的環境,洞裡是巖土結構,在頭頂上方傾斜著一個三米多寬的大洞,他應該就是從那裡滑下來,落在厚厚的沙子上才沒當場摔死。
  牆壁上有兩個洞,其中一個洞被沙子埋得只剩二十寸的空間,另一個洞稍高些,洞口的沙子不算多,他側耳聽了聽,有微弱的呼呼聲,像是風聲又想是什麼打呼的聲音,陳夜御一咬牙,貓著腰鑽了進去。
  結果才爬了幾步就踩到個不明物體,用手一摸,依稀是個人。
  對方不知是被他踩醒的還是被摸醒的,悶哼一聲就使勁咳了起來,隨即一直在「呸呸呸」,應該是要把嘴裡的沙子吐出去。
  陳夜御忍不住大喜,「釋仁!是你吧!」
  王斌呸了幾聲也沒呸乾淨,滿嘴沙子味的說道:「小陳?你沒死啊!」
  陳夜御:「……」
  王斌已經自顧自地說道:「我還以為鐵定死了,但死了怎麼還那麼難受,所以應該還活著,哎,小雪呢?」
  「不知道,我沒看見她。」陳夜御想起那個大洞,「她在車上,或許沒被衝下來。」
  「不可能……呸,咳咳,我看見她從車裡摔了……咳咳出來,咳咳咳--」
  王斌好像是被沙子嗆到喉嚨,咳得撕心裂肺。
  陳夜御手按在他肩上,「別咳了,忍著點,我們沒多少水,你就別再往外吐了。」
  王斌聞言果然不「呸」了,閉著嘴悶咳,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你沒看見她的話,可能是被衝到別的地方去了,我們去找找看。」
  說完他就掙扎著起身,結果一頭撞到牆上,嗷了一聲暈頭轉向的跌坐回去。
  陳夜御忍不住歎氣,扳著他的身體說道:「我們現在在過道裡,你轉身,往那個方向爬。」
  於是,兩人苦逼地在地下洞裡邊找畢艾雪,邊尋找出口,可是那些洞就像迷宮一樣,怎麼走都走不完,等僅有的小半瓶水喝完,兩人體力已經消耗到極限,王斌甚至還發起燒來,使得情況更加雪上添霜。
  陳夜御找到一個稍微潮濕的地方,用衣服包著濕土給他降溫,又逮到兩隻不走運的蠍子加餐,他才勉強恢復了點體力,但若還是擺脫不了眼下的局面,依舊逃脫不了一死。
  別看陳夜御表現得鎮靜,信誓旦旦的說會有救援,其實他自己也不相信,如果最後還是要死,那也等他走不動倒下以後,至少自己努力過,他不想後悔。
  在這種陷入絕望又充滿希望的矛盾中,他一度以為自己是產生了幻覺,不然怎麼會聽到莫希的聲音。
  直到那個聲音在腦海裡過了三遍,才不敢置信地琢磨出並非幻覺,立即盤膝靜心,成功地與她建立了「聯繫」。
  這種感覺很微妙,好像自己是水,卻置身於別的「水」中,毫無保留地交付了全部。
  莫希聲音很急,帶著些虛弱,「好的,小陳哥,你師父和慧能大師都來了,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們的,請等--」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陳夜御就感覺自己從水變成了氣泡,驟然上浮離開了那片「水」,嘩的冒出水面在空氣中炸開--
  「雪螢!」
  他猛地睜開眼,只覺得某種進入靈魂的存在忽然如潮水般退走,心裡有一瞬的茫然空泛。
  旁邊不明所以的王斌見他終於開口,趕緊問道:「怎麼回事?咳咳,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咳咳,突然打起坐來了?」
  陳夜御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然後重新睜開眼,對王斌笑道:「你師父來了,還有我師父,我說什麼來著,救援很快就到。」
  「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斌有些急,扯住他的力道都大了幾分,「你是長千里眼還是順風耳,為了糊弄我還編起謊來,咳咳,我都說不死了……」
  「不是謊話。」陳夜御沙啞的聲音帶著一點笑意,「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也是。」王斌有些懵,「你不說謊,可是,為什麼突然這麼肯定,難不成你有了心電感應?」
  心電感應讓陳夜御嘴角浮起個微笑,可惜黑暗中王斌看不到,不然鐵定以為他瘋得不輕,這種情況還能笑得出來。
  能再聽到雪螢的聲音,哪怕這次真的挺不過去,他也沒什麼接受不了的了……
  胡楊林中,慧能誦經的聲音越來越大,而周圍已經聚集了數十個陰魂邪祟,雖然在經文中不敢輕舉妄動,但依舊流連不捨地徘徊在附近,試圖找機會伺機而動。
  作法中的莫希,周圍匯聚著不少靈氣,本來就對這些「東西」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再加上她的靈魂因為法術被「隔絕」,看起來就像一具沒有魂魄的軀殼,可以輕易取而代之,沒有多少鬼能抵抗住這種誘惑。
  道家對待這些「東西」,一般是採取驅的方式,若對方冥頑不靈,死不悔改,才會選擇鎮壓、降服甚至消除的手段。
  佛家仁慈,一個「度」字,使得他們不會輕易動用殺傷手段,而是盡可能的教化感化。慧能大師希望他們能在經文中受到感染,放下心中的貪婪和怨恨,去本該去的地方。
  確實有不少鬼魂被念力感化,放下執念地離去,或者消除戾氣靜靜地待在一邊,但也有些怨氣大的、心中被貪婪佔滿不願放下,死死盯著莫希的身體,打算在老和尚精力不濟地時候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