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羅旭吹得臉色脹紅，滿頭大汗，持續了十多分鐘後，章叔的臉終於又冒了出來，停留在洞口。
　　畢竟是蛇靈，雖然受到聲音蠱惑，卻沒有像其他蛇一樣無法自持，而是謹慎地看著下方，觀察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
　　林亞看到那一幕頭皮都炸了，咬緊嘴唇才沒有發出聲音。別說她，哪怕是莫希看了也心裡發毛。
　　人在成長過程中，會逐漸形成一套系統的思維模式，比如蛇很可怕，被咬到會受傷甚至死亡，這種恐懼認知，哪怕你沒親身經歷過也是知道的。而當一個人用蛇的方式，在崎嶇的岩石上遊走時，那種有違常理的，超出想像的視覺刺激非常強烈，會帶來成倍增加的恐懼。
　　羅旭此時就是這種心理，他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怪物，也沒有此時面對一個人來得緊張。蛇靈在人身體裡時，他不能像莫希那樣直觀看到，所以在他眼裡，引來的就是一個人，一個之前還說過話現在卻成了蛇的人。
　　既然實體是人，它就不會害怕藥粉，直接扭著身子來到了三人面前。
　　但他終究不是蛇，人是用兩腳走路，而不是靠扭動身子，此刻章叔的身體已經被磨損得慘不忍睹，血肉模糊，有些地方還露出了骨頭。
　　「章叔」雙膝跪地，身子隨著哨聲輕輕搖擺著，似乎聽這聲音是種享受。莫希不是很懂蛇的欣賞能力，只覺得「他」這樣子，彷彿把羅旭當成心愛的人，頗有些含情脈脈的意味。
　　羅旭心裡也膈應得很，用眼神詢問莫希，是不是可以停了？見她點頭後如釋重負地放下骨哨，揉著兩邊酸脹的腮幫。
　　聲音一停，「章叔」立即停止晃動，後背往後躬起，呲牙咧嘴的朝羅旭吐舌頭，與剛才完全判若兩蛇。
　　羅旭後退一步，覺得這局面有些棘手，「蛇不蛇人不人的，你打算怎麼辦？」
　　「談判。」莫希上前一步，對著蛇靈說道：「你先出來，把人放了，我們不傷害你。」
　　「章叔」偏頭看著她，繼續吐舌頭，一臉的放蕩不羈。
　　林亞瞠目結舌，這劇情走向和想像中不一樣啊。
　　羅旭也沒想到莫希會這麼說，抱起手站在一邊，十分好奇她要怎麼談。
　　莫希這會兒卻是犯了難，這蛇靈智商不行，無法交流啊！
　　她激靈一動，召喚出薄桐，小鬼以前也笨的要命，或許兩者有共同語言。
　　薄桐剛消化了寄食魅的純靈，這會兒精力旺盛著呢，接收到莫希的指令後，立即上前指手畫腳地表達起來，發出類似電波障礙的呲呲嚓嚓聲，「章叔」一開始往後退了幾步，很是戒備的樣子，後來漸漸被小鬼感染，沒有那麼牴觸了，安靜地聽著它說。
　　羅旭看的眼珠子都蹦出來了，哆嗦著從包裡掏出煙，打算抽支煙平復下心情。
　　林亞見他用火把點著煙，面色古怪的抽了起來，而莫希則看著「章叔」不說話，氣氛怪異到極點，她想問又不知該不該出聲，只要憋著一肚子話乾瞪眼。
　　「讓它先離開那人的身體。」莫希對薄桐說道，章叔的魂魄被蛇靈所控，時間一長就會真的死去，雖然以他現在這模樣能活下來也難，但至少得保住他的魂魄。
　　小鬼立即把意思翻譯過去，過了一會兒，傳話說：「它不願意。」
　　「為什麼，你告訴它這是人的身體，需要身體的話何不附身在同類身上。」
　　這次，小鬼傳話的意思很雜亂，莫希拼湊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大意是它還是蛇的時候無法離開這裡，成為了蛇靈也不行，這裡的動物都無法離開，只有人才可以，所以它要成為人離開。
　　莫希皺眉，這個信息量有點大，但細問下去卻得不到有效答案，蛇靈也說不清怎麼會這樣，來來回回還是同樣的意思。
　　「你告訴它，如果那人死了屍體很快會腐爛，它不可能靠一具屍體離開，還不如放了那人，免造孽業。」
　　一會兒，小鬼傳話，「它還是不願意。」
　　莫希捏著眉頭歎了口氣，好半天才下定決心，讓小鬼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這次用時更長，薄桐一直在努力地和它溝通著，花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章叔的身子一歪，徹底倒在地上，一條白色蛇靈出現在羅旭面前，驚得他手一哆嗦，煙頭掉在了地上。
　　林亞什麼都看不見，被他的反應嚇一挑，急忙道：「怎麼了？怎麼了？」
　　「羅大哥，你去看看那人吧。」莫希說道。
　　羅旭不知道後來說了什麼，蛇靈才會做出妥協，但莫希不說顯然涉及到了某種秘密，他沒有追問，招呼林亞一起去看章叔。
　　莫希則背對著他們走到蛇靈面前，低聲說道：「你想好了嗎？」
　　小鬼翻譯後，它盤起身子低下了頭。
　　莫希略微沉吟，凌空寫下「玉簪」二字，送入了蛇靈的身體。
　　玉簪花淡雅純白，和蛇靈的顏色一樣，而且這種花象徵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這也是蛇靈的渴望。只是－－為了逃脫這裡，它只能陷入另一種束縛。
　　一旦接受了名字，除非莫希死，否則它都要受到契約的約束。不過換個角度想，世上根本沒有純粹的自由，哪怕沒有這份契約，照樣還有天地規則，因果報應。
　　自由，是建立在規則的基礎上的，要想自由，就必須遵守規則。
第136 俎和禁
　　章叔沒死，但情況很糟，得不到及時救治的話傷口會感染發炎，而魂魄又因蛇靈挾持非常虛弱，此刻陷入了昏迷。
　　帶不帶他走，這是一個難題。
　　林亞認為既然他選擇進入石洞，就應該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覺悟，眼下他們自身難保，根本不可能再帶著一個累贅。
　　莫希的意見是帶他走，雖然她不喜歡這個人，但只要沒嚥氣就是條人命，放任他在這裡的話遲早會死。
　　一反對一讚成，最終決定權落在了羅旭身上。
　　他揉了揉額角，最終給出的意見是先帶他走，能順利出去當然最好，若實在不行只能放棄，這樣既不違背良心，也不至於把自身撘進去。
　　於是他們樹枝和繩索做了個簡易擔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拉到蛇洞，攀爬過程中，他們在巖縫中見到一具新鮮白骨，根據布料殘骸猜測，應該就是那個被羅旭帶出來的重傷人員，其血液引來附近的獵食者，最終慘死在蛇口下。
　　章叔三人原本是下來找人的，結果低估了這地洞的危險性，人沒找到反把自己撘進去，兩死一傷，真是讓人唏噓。
　　幸好羅旭身上的藥粉使得蛇類不敢靠近，不然昏迷中的他也難逃這個下場。
　　即便莫希他們還活著，在這完全不瞭解的地洞裡同樣危機四伏，誰也不知道下面碰到的會是什麼，能不能順利離開。
　　值得欣喜的是，莫希和蛇靈建立主僕契約後，雖然無法像人類那樣交流，但大概能感應到一些蛇靈的情緒，比如這條路沒什麼危險，蛇靈就畢竟平靜，那條路有厲害的存在，它就會比較焦躁不安，這樣一來就能避開危險地帶，給莫希他們省了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