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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節

兩人推推搡搡到了亭子裡,才發現裡面立著一個華衣男子,那男子轉身,目光與紫蘇相對,紫蘇當即就氣道:「是你!」
玉真也是一愣,還未開口,紫蘇就惱怒轉身,疾步離開了。
若蘭覺出不對,轉過頭,「皇叔,你們認識?」
玉真向她攤攤手,不置可否。
這日,紫蘇趴在窗口偷聽兩名婢女說話。她在宮裡呆了兩月,發現幾名可疑的細作,包括裡面的兩人,她不太聽得懂他們的話,只好按照發音記下來,再依樣畫葫蘆報與大公子聽。
裡面兩人的談話聲壓低,她聽不太清,只好往前湊著屏息傾聽,一轉頭,卻發現玉真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旁邊,也貼著窗欞偷聽。
玉真伸手摀住她的櫻唇,一指豎在半空搖了搖,示意她噤聲。
「你跟著我做什麼?」從窗戶旁離開之後,玉真就像一塊黏皮糖一樣嬉皮笑臉地跟著她,怎麼甩也甩不掉。
「那兩個人說玉顧公主不日就要召集舊部,屆時裡應外合攻打王庭。」玉真停下慢悠悠吐出這句話,神色輕鬆彷彿在談論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當真!」紫蘇心裡有了計較,連忙朝若寧的寢宮走去。
「慢著。」玉真叫住她,「漢人有句話叫做知恩圖報,我幫了你,你就欠了本王的人情,是不是要做些什麼來報答本王啊?」
紫蘇一心惦記著大事,哪有工夫與他閒磨,「王爺幫我,也是為了幫自己,沒有什麼人情一說。況且上次的事情,本姑娘還未找你算賬,今天的事情,就當扯平了。」
玉真話語一噎,只得放了她走。
接下來的日子裡,紫蘇走到哪裡,玉真就跟到哪裡,幾番下來,倒也幫了她不少忙。
這日夜裡她不當值,玉真死皮賴臉地將她哄出了皇宮,來到城中最繁華的大街上。
玉真在她旁邊道,「今日是本國的古慕節,街上四處燃燈放焰,紅男綠女聚在一處,好不熱鬧,我們放下皇宮裡的瑣事,樂在今宵,如何?」
紫蘇來這裡多日,一直沒有機會領略這裡的異國風情,此時站在熱鬧的大街上,心情豁然明朗。
「走,跟我一起跳舞。」玉真拉著她的手腕,帶她混進人群中,跟一些男男女女圍在一起跳舞。
紫蘇開始有些拘束,但被這裡百姓的熱情感染,漸漸放開身來。
一支舞跳完,玉真帶她繼續朝前走。走著走著,不斷有妙齡女子走到他們跟前,將自己手中的鮮果拋到玉真身上。
紫蘇正好奇中,突然一群女子湧到跟前,把手中鮮果一起向他們拋來。
「快走!」玉真拉著她的手穿過人群,飛奔在長街之上。等到了無人處,玉真把手中的一枚果子拋給她,笑著道:「紫蘇,接著。」
紫蘇下意識地接住,咬了一口,點點頭,「還挺甜。」
翌日,玉真差人將她叫了過去,殿中眾人正在張燈掛綵,似有什麼大事。紫蘇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玉真帶她看了一圈,歡喜道:「本王要成親了,宮裡自然要好好佈置一下。」
「你要成親?」紫蘇細細品著這句話,心中有些酸澀,「奴婢在這裡恭喜王爺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
「你不知道?」玉真靠近她,執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你在古慕節上接了我的果子,本王要娶的人自然是你了。」
「啊!」紫蘇恍然大悟,「我不知道這裡的習俗,如果知道就不會接了,還請王爺收回成命,放過紫蘇。」
「哎。」玉真抬手想要喚住她,卻只看到一個匆匆離去的身影。
第101章 雙生
滴漏一聲一聲, 將室中襯得極靜, 內侍王選梗著脖子朝裡面張望了一眼,又搖著頭站回了原處。
自從皇后娘娘失蹤之後,皇上每日上完早朝, 前往昭陽宮批完奏折之後,就來到坤寧宮,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今早上支月國那邊的密探來報,玉真王爺教皇后娘娘騎馬,還在皇后娘娘下馬的時候扶了她一下, 皇上當即氣得臉色鐵青, 將昭陽殿裡的東西砸了個遍, 發洩一通之後就一直在這裡悶聲坐著,晚膳也未讓人傳。
正憂心間, 突然門外一聲通傳:太后娘娘駕到。
王選連忙上前行禮迎駕,太后問了他幾句話後,往內室走去。
室內的鶴頂蟠枝燭台上燭火明亮, 仙人浮搓香爐上散著縷縷青煙,廷澤在正中間的案几旁垂目坐定, 手臂搭在膝上, 半晌未動, 彷彿泥塑一般。
太后在他對面坐下, 理好衣擺,語重心長道:「皇上,若蘭那孩子不識大體, 竟然私自出宮,全然不顧皇室臉面,太令哀家失望了。如今中宮後位空懸,後宮荒涼,還望皇上為子嗣計,廣納後宮,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
廷澤緩緩睜開眼,抬首看向太后,喉間發出一聲沙啞的苦笑,決然道:「除了若蘭,朕誰也不要,只能讓母后失望了。」
「她究竟有什麼好,令皇上失魂落魄癡迷至此!天下間美貌賢惠的韶齡女子何其多,皇上何必執著於一人?」太后聽言揪心不已,重重哀歎道。
「天下間女子再多,在朕心中,都不及她半點好。」廷澤環顧一下室內的擺設,吁出一口氣,「朕每日來到這裡,坐在她曾經坐過的地方,睡著她曾經睡過的床榻,聞著她留下的氣息,心裡才不會那麼苦。她走了,把朕的心也一併帶走了,既然沒有了心,如何接納別人?」
太后長歎一聲,失聲道:「寵幸後宮,繁衍子嗣,為的是江山社稷和祖宗基業,要心何用?」
廷澤搖頭失笑,再抬頭時,雙眸中蒙著一層薄翳,話音亦是冷沉,「朕敢問母后,您與父皇之間,除了算計和權謀之外,真正的情分還能剩下幾分?」
夜色籠罩,清淡的月光為整個皇城鍍上一層銀輝。太后從坤寧宮走出,未乘輦轎,腦中仍迴旋著廷澤說的最後那幾句話,她在宮裡斗了二十幾載,直到自己的兒子做了皇帝,她也貴為太后,本以為會有心滿意足的喜悅,可每每午夜夢迴時,陪伴她的卻是望不盡的疲憊和失落。
一隊執戟披甲的禁衛軍迎面走來,為首的禁衛軍統領韓芳向她一禮,「太后娘娘萬福金安,更深露重,太后娘娘還是早些回宮休息。」
「韓統領多日不見,若有空閒,不妨為哀家引路。」太后吩咐宮人遠遠跟隨,韓芳在前屈身打著燈籠,引她往簾翠宮走去。
走了許久,太后道:「哀家擔心皇上耽於美色,荒於朝政,走上紂王周幽王的老路,才會百般阻撓立若蘭為後,後來哀家讓皇上娶荀將軍的妹妹,亦是為了社稷江山考慮。如今若蘭走了,皇上卻變成這個樣子,哀家是不是做錯了?」
荀映雪在行禮之日被皇上當眾拒婚,一時氣不過去山上剃度做了姑子,究其原因,也有她的一份罪過。
思及此,太后有些煩躁地閉起眼,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韓芳道:「太后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皇上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日後自會理解太后的一片苦心。」
「但願如此。」太后輕聲歎息,繼續挪動步子往前走去,突然腳下不穩,向一旁歪去,韓芳眼疾手快扶住她的手臂,脫口而出:「雲嫣。」
太后站穩身子,側目看向他,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一抹訝色,她頓了頓,道:「韓大哥,這麼多年,我們母子多虧你照拂,但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將來,哀家都許不了你什麼,你還是早些成家立室,莫要再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