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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節

「玉顧說得對,渡夢本就無藥可解,我翻遍醫術也未找到解毒之法。解藥雖難尋,毒/藥卻易得,我服下了兩次渡夢,延緩了毒發的時間。渡夢本是藥效極強的媚藥,多服使人喪失神志,暴虐縱慾,正如方纔那樣。我每日清醒的時辰不多,調配解藥更是難上加難。」
說著他從枕下取出三封書信,將最上面的一封遞給她,「若是為夫有個長短,務請娘子幫我做三件事。」
這分明是在交代身後事了,若寧心裡打了個顫,握住他的手腕,搖著頭,「不,夫君,一定還有辦法的……」
「聽我說,娘子。」林昱打斷她的話,把第一封信放在她的手裡,「我要在清醒的時候把這些事交託好了,不然心中難安。這第一封信是給家中二老的,星允中毒殞命,讓白髮人送黑髮人,是為不孝。請娘子代我向父母叩首三拜,告訴他們,星允來生還做他們的兒子,再盡孝道。」
「這第二封信,是給水雲寨的成勇,裡面有傳位詔書和聖物喝火令,你把書信交給他,讓他繼任寨主之位,推行朝廷招安之策。」
若寧抬袖擦擦眼淚,頷首接下。
「這第三封信。」林昱捏著信封,眼底籠罩著一層薄影影的霜華,「這第三封信是為夫寫下的休書,若為夫有什麼不測,娘子可另嫁他人。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娘子還年輕,萬萬不可為我守活寡。」
若寧瞪大雙眼,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淚水潸然落下,打濕了他的手背,「不,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這封休書我不會接,阿寧活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夫君若是拋下我,阿寧便也跟著一起去了,與夫君到地府做一對鬼夫妻。」
「唉。」林昱歎了口氣,將她擁得更緊,「娘子,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若寧從那座庭院出來之後,就召集了鳴沙迷迦等人,一起商議對策。眾人苦思冥想還是束手無策,最後還是迷迦出了一個主意—張榜尋醫。
眾人覺得此法可行,若寧即刻命人在城裡各處張榜,懸賞萬金,尋找能解渡夢之毒的高人。
剛過了兩日,竟有一人揭榜自薦。
那人右手搭在胸前,在殿上向若寧行了個大禮,恭敬道:「國主大人恕罪,小人其實不懂醫術。」
若寧聽完譯人傳過來的話,扭頭看向迷迦,迷迦向那人道:「既然不懂醫術,為何還要揭榜,你可知這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那人又一禮,「小人想要推薦一人,他可以救王夫的性命。」
「何人?」若寧聽完譯人的話,急問道。
「此人是聖覺寺的空侍大師,他醫術高超,通鳥獸言,是絕世高人,大師如今雲遊歸來,國主可去寺中請他為王夫醫治。」
「國師可聽過這位空侍大師?」若寧坐在偏殿地上的羊絨圓墊上,向迷迦問道。
迷迦頷首道:「空侍大師佛法高深,本座有所耳聞,只不過傳言說見他需行跪拜大禮,要求苛刻。」
若寧一掌拍在桌上,堅定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夫君。」
說話間,兩名婢女上前,將果酒、牛乳糕片等物奉上。迷迦捏了糕片吃著,若寧卻一撫胸口,偏頭乾嘔了起來。
「國主可是不舒服?」迷迦為她拍了拍背。
若寧擺手道:「我只是聞不得牛乳的味道。」
迷迦讓人撤掉牛乳糕片,笑著道:「鳴沙自小長在王庭,也是從來不碰牛羊乳等物,國主這般,倒是隨了她了。」
若寧吐納幾息,沒有順過氣來,偏頭又吐了一陣,直吐得眼圈通紅,眼淚橫飛,虛弱地伏在案几上。
「國主,國主。」迷迦喚了她兩聲,見她臉色蒼白,連答話的力氣都無,就趕緊吩咐婢女,「快請御醫來。」
若寧匆匆看了醫,歇息了片刻,不顧迷迦勸說,換上尋常襦裙,乘車行至聖覺寺山下,吩咐侍從在山下等候,只讓迷迦一人跟隨。
若寧肅立合掌,在山腳跪下,伏地深拜,而後起身,三步一小跪,九步一大跪,往山上而去。快到山頂的時候,若寧有些支撐不住,冷汗順著衣背流淌,後背洇濕一片。
迷迦在她起身的時候幫忙攙扶著,擔憂道:「國主,這樣下去您身體恐怕吃不消,還是停下,讓寺中僧人前來接駕。」
「禮佛講究虔誠二字,若寧此行,僅是尋常婦人為自己的夫君求醫,若以國主之尊壓制,便失了誠心。」若寧咬緊牙關,繼續叩拜前行,「國師莫要勸我,我自個的身子,我自個清楚。」
樹冠掩映下的廊角飛簷近在眼前,若寧靠在迷迦肩頭,欣慰地笑了。
待到了寺中,若寧讓迷迦獻香掛燈,托了一個小沙彌去請空侍大師。不多時,一位身著赤色僧袍的僧人來到大殿,若寧看那僧人慈眉善目,氣度超然,端的是法相莊嚴。
她雙手合十,躬身道:「信女江若寧見過空侍大師。」
「國主遠道而來,貧僧有失遠迎。」空侍向她一禮,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國主與國師移步廂房歇息。」
空侍讓僧人上了茶點,看了若寧的面色,關切道:「國主面有憂戚之色,是否身體有恙,或有煩憂之事?」
迷迦喝了口茶,搶先道:「傳言面見空侍大師需從山下行跪拜大禮,譜子大得很,我們國主從山下直跪到山上,膝蓋都要跪爛了,才求得大師一面。」
「哦?」空侍虢須笑道,「貧僧從未聽過此事,更未立過如此規矩,想來是貧僧雲遊四方,行蹤不定,所以才有此一說。」
若寧聽言心裡暗罵道,傳言不可信啊不可信。
她揉了揉酸痛的膝蓋,將此行目的與空侍說了。空侍沉思一刻,向她道:「渡夢之毒乃是從迷途草中提煉而來,迷途草十分罕見,貧僧上月途徑玉龍山,恰在一處峽谷內發現了幾株迷途草。萬物相生相剋,十丈之內必能尋到解藥,國主可以一試。」
林昱去前殿尋找江頌與玉鳴沙,想讓他們勸著若寧勿做傻事,在半路上碰到一名老御醫。他在藥房調配解藥時,曾向這位老御醫討教過藥理,於是向他揖禮聲安。
老御醫一看是他,笑呵呵地向他回禮道:「老朽恭喜王夫,賀喜王夫。」
「喜從何來?」
老御醫跟他說了因由就告辭而去,留下一臉怔忪的林昱杵在原地。他眸中浮光流動,即刻調轉了方向,快步朝司藥房走去……
若寧得到空侍大師的指點後立刻下了山,剛回到皇宮,就有宮人來傳,王夫在司藥房出事了。
若寧匆匆來到司藥房,只見林昱額角磕傷,暈倒在案前,他手中緊緊捏著一張紙,那紙上所繪之物,正是空侍大師口中所說的迷途草。
若寧命人將林昱抬回殿中,派御醫悉心照料,又命數支甲兵前去玉龍山尋找草藥。
兩日後,傳遞消息的鷹隼落在王庭內院的樹上,宮人取下密信,交給迷迦。信上說迷途草已經找到,若寧親自帶人前往,她在迷途草生長的地方細心觀察,發現草葉上有糞便侵蝕的痕跡,是偶然飛過的一種翠鳥留下的。
若寧讓人搜集這種翠鳥的糞便,煎成湯藥,喂林昱喝下,為保險起見,連這翠鳥熬的湯也一併讓他灌下。次日,林昱醒來,身上的毒已清理了大半。
若寧喜極而泣,兩人臉上全掛著絕境逢生的喜悅。林昱伸手撫著她平坦的小腹,緩緩道,「謝謝你,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啦啦。本文快要完結鳥,我也很捨不得,很感謝一路陪伴我的讀者大大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