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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

「嗯。」廷澤從鼻腔裡哼出一聲,放下她的手,沉聲道:「我真的要走了。」
「師……阿澤,等一等。」若蘭拉住了他的衣袖。
廷澤挑眉,「還有何事?」
「阿澤送給若蘭厚禮,若蘭很是歡喜。這會子夜深人靜的,我也尋不到什麼像樣的東西來送你。」若蘭走到梳妝匣旁,拿起一把羊角梳子,舉在面前搖了搖,「就讓阿蘭為你梳一次發,權當還禮好了。」
廷澤聽言嘴角一抽,想起了她學女紅時戳的滿手的洞,憋著笑道:「你會嗎?」
若蘭從背後推著他,到梳妝台前的繡墩上坐著,不服氣地道:「我自小就為阿爹梳發,你可不要小瞧我。」
廷澤道:「我可不是你阿爹。」
若蘭用力揪起他的一綹髮梢,往一邊猛地一扯,疼得他頭皮發麻。若蘭氣鼓鼓道:「若蘭好心為你梳發,你倒來惱我,看在你是師父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耍嘴皮子。」
這小丫頭厲害起來還真是潑辣,像一隻生氣的,小野貓。
「不是有那句話嗎,叫一日為師,終身為……為師。」唉,怎麼越說越不對了!廷澤舌頭打了結,只好道:「不是要梳發嗎,開始吧。」
纖手輕柔,拂過他的發間,她身上獨有的清淺氣息若有似無地在身側縈繞,廷澤眸光漸深,幾欲沉醉。
「好了。」若蘭放下羊角梳子,端著一隻銅鏡放在他面前,「我的手藝如何?」
他摸摸頭上的髮髻,左右照了照,笑著道:「尚可。」
「丑時四更,天寒地凍。」外面的鑼聲又起,更夫的聲音在這數九寒天的冬夜,也似打著顫。
不覺間已經四更天了,他與蕭然約好四更在城外匯合,如今,只得走了。
「這下我真要走了,你保重。」
廷澤背著她,走到窗邊,用佩劍挑起包袱,縱身躍了出去,若蘭跑到窗邊想要叫他,卻只看見一個黑色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若蘭睜開雙眼,驚坐起來,看了看房中擺設,悻悻地就要掀被下床。她視線往下,看到枕邊的金鐲,才恍然憶起,原來昨日種種,並不是一場夢。
她拿著鐲子咯咯笑了一陣,扯起被子將全身蒙起,肆意的歡笑聲從裡面傳來。
第73章 上元佳節
正月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十五上元佳節。
晚上吃完元宵,若蘭吵嚷著要去街上看燈,二夫人不讓智允跟來,林昱說要與父親下棋,便只有她們兩姐妹去街上賞花燈了。
西市大街人流如織,四處燃燈放焰,張燈結綵,一片火樹銀花。
若蘭玩得起勁,邊走邊唱道:「正月十五月兒明,我與阿姊去看燈。花燈連天如星海,十里長街鬧哄哄。」
二人往前走著,若蘭又唱道:「兔兒燈耳朵長,走馬燈轉不停,鯉魚燈那個搖尾巴,孔雀開屏燈,俊俏又太平。」
突然一隊舞龍從她們身旁走過,若蘭拍著手道:「龍燈掀舞鑼鼓敲,彩珠戲龍拋得高。阿姐,你看那邊,踩高蹺,劃旱船,扭秧歌,邊唱邊打太平鼓。」
若寧臉上也盈滿笑意,待舞龍隊伍走遠,她對若蘭道:「再往前走就是娘娘廟了,阿姐給你買些香燭,去娘娘廟裡求姻緣,再到河裡去放燈,保佑我的阿蘭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我才不要呢。」若蘭揚起俏麗的小臉,轉了轉眼珠,猛地拽起她的手,沒入了人流中。
「阿姐,我們去猜燈謎。」
「慢一點兒。」若寧猝不及防地被她拉著飛快跑著,二人在一個猜燈謎的小攤前停下。
攤主一身月白色長衫,身姿頎長,戴著崑崙奴的面具,整張臉都掩在面具之下。
「小生這廂有禮了。」攤主行禮,輕咳了一聲,帶著略微厚重的嗓音道:「兩位姑娘可是要猜燈謎?」
二人福身見禮回去,若寧疑道:「這位先生好生熟悉。」
若蘭道:「阿姐,這位先生的攤前寫著,只要猜對燈謎,就可以不要錢領花燈呢。」
那攤主拿起一隻花燈,念道:「畫時圓,寫時方,有它暖,沒它涼,打一個字。」
若蘭扯著她的袖子,「阿姐,你來猜。」
若寧道:「是個『日』字。」
「夫人好聰明。」攤主把花燈遞給若蘭,又拎起另外一隻,搖頭晃腦道:「嘴下留著八字鬍,還打一字。」
若寧道:「先生的燈謎妾多年之前就猜過了,是個『只』字。」
那攤主頷首道:「夫人仙姿佚貌,冰雪聰明,小生冒昧一問,不知什麼樣的男子能娶到夫人如此蕙質之人?」
若寧不悅道:「我夫君賢良方正,待人友善,這位先生言語輕薄,與我夫君天差地別,恕不奉陪。」說罷她拉起若蘭轉身欲走,若蘭卻紋絲不動地立在原處。
「娘子莫惱。」那人上前捉住若寧的手,另一隻手揭開面具,若寧臉上的恐慌變作驚訝,「夫君?怎麼是你,你為何在此處,還如此捉弄於我?」
林昱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遞給她,若寧端詳一陣,訝然道:「夫君何時拿了我的香囊?」
林昱微笑:「娘子再仔細看看。」
「看這個香囊的做工針腳,確實是我所繡,只不過樣式老了些。」
「娘子再仔細想想,三年前的那晚,也是上元佳節,我在此處出燈謎贈花燈……」
三年前的上元節,她們姐妹來揚州城看花燈,遇到一個戴面具的攤主,他的燈謎很難猜,但是若寧一連猜中好幾個,把得來的花燈分給周圍看熱鬧的小童。
之後她也給攤販出了一個謎語,攤主卻沒有答上來,忽然一群舞龍隊伍過來,把她們推到人群中,那時她的香囊掉了,被扮作攤主的他撿了去。
「其實,那次在蛟河落水我並不是第一次遇見娘子,早在三年前的上元節,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那日你問我在蛟河遇到你之前有沒有喜歡的人,我說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你。」
這陣子她總是鬱鬱不樂,與他在一起時也明顯帶著疏離,他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在青嵐草堂的漿洗婦人那裡得知,她是以為他心裡存著別人,所以才無法釋懷。解鈴還須繫鈴人,他讓若蘭引她來到此處,把往事重提一番,希望能借此紓解她眉間輕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