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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節

林昱在房中等待許久,聽到叩門聲響起,他連忙開門,卻看到一副陌生冷硬的面孔。
門外的男子向他拱手一禮,嚴肅地道:「在下蕭然,是殿下的暗衛,殿下眼下有要事處理,抽不開身,特吩咐屬下前來接林公子。」
林昱沒有答話,臉上疑惑不定。
蕭然道:「殿下說了,若是林公子不相信屬下,不願意跟屬下走的話,就說出一句讓林公子相信的話。」
「請說。」
蕭然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才道:「姐夫姿色過人,若是……」
「別說了,我相信你。」林昱抬起手,驟然打斷了蕭然的話。
之後,林昱隨著蕭然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往皇宮西南角的文淵閣駛去。
省試之後,所有試子的答卷都被謄抄下來分類裝箱,貼上封條,由二等品級以上的侍衛列隊護送,運往文淵閣放置,三日後朝中派官員來此閱卷。
文淵閣外面的守衛都被廷澤重金收買,林昱順利進入偏殿,廷澤正立在幾口碩大的沉木木箱前面,擰眉思量。
「這幾口木箱的封條已經被我撕下,事後我會讓人重新封上。只是這裡面卷帙眾多,要找到姐夫的試卷恐怕不易。」
林昱撫著木箱上方貼的標籤道:「試卷會按考試日期和試題歸類,第三日考得是詩賦,昱當日的題目是德,依此尋來,應也不難。」
廷澤點了點頭,與他一起翻看裝著第三日且試題為德的箱子,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卷子。
林昱將試卷平鋪在案几上,用紙鎮壓住邊角,從攜帶的布袋中取出一隻竹筒,裡面裝有清水。他將清水自上而下倒在試卷的試題處,待水浸透,再用手指指腹輕捻卷紙。
很快,卷紙被揉去了一層,下方有個模糊的字,但尚可辨認。
是個仁字。
在旁邊觀看的廷澤把一張空白卷紙遞給他,「這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找人做了一模一樣的今科試卷,林兄的姓名籍貫都按照原樣封定,保證比真的還要真。只是,本宮有一疑問,林兄是怎麼知道這試卷有問題的?」
林昱接過新試卷,鋪在案上,用廷澤備好的筆蘸上墨汁,仿著舊試卷上的試題字跡,在新試卷右邊的空白處寫下一個仁字。
「那日我臨交卷時,摸了一下卷紙,發現試題這裡紙張較厚,湊近聞之,有鹿膠的味道。鹿膠可用水去之,我來時便帶了些過來。」
廷澤看著他揮毫運筆,已經洋洋灑灑寫了幾行,朝他頷首道:「那些人把姐夫的試題用紙條蓋住,鹿膠粘之,寫上別的題目,等謄抄之時再讓人撕下紙條,想讓姐夫落榜。」
「用德字蓋住仁字,確實非常聰明啊。一字之差,行文便謬之千里,一場答錯,家父那裡便不好交代嘍。」
林昱寫完卷子,將方纔用過的筆墨紙硯收好,又用乾毛巾將案幾擦拭乾淨。
這時門外響起了叩門聲,兩長一短,是蕭然與廷澤的暗號。
「姐夫,我們要快些離開這裡。」
林昱拿起卷子道:「上面的墨跡還未干,我吹一吹。」
待一切收拾妥當,林昱將試卷按順序放到試題為仁的箱子裡,蓋上。
廷澤急道:「姐夫先跟我離開此處,自會有人過來處理這上面的封條。」
第40章 小寧
昨晚從文淵閣回來已是深夜,夜裡冷雨敲窗,淒風瀟瀟,今日一早起來略有疲憊。林昱下樓到客棧大堂吃罷早飯,就慢步踱到後面的小園中散心。
北方的秋天沉靜而轟烈,前幾日還天空湛藍,楓葉深紅,一場寒雨下過,綠葉盡去,枝頭蕭索。
再往前走幾步,就看見自己臥房的軒窗了。旁邊有幾個工匠在修葺屋頂上的瓦片,其中一人道:「昨晚的風大,雨也大,今日這一排屋子有好幾個房間漏水的。」
「一場秋雨一場寒吶,早上起來凍得我一個哆嗦,家裡啊,已經在準備過冬的棉衣了。」
一個似工頭模樣的中年男人站在下面指點江山:「大傢伙別閒聊了,都把活給做我細緻些,省得那李掌櫃跟跑來跟我埋怨。」
林昱抬頭看了看自己房間的小窗,雙目微瞇。他側身對那中年男人拱手一禮,手攤向他旁邊豎在牆上的梯子道:「這位大叔,可否將這梯子借給在下一用?」
那男人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番,客氣道:「這梯子原本就是客棧裡的,你拿去便是。」然後把梯子提到他面前,笑道:「你是住在這裡的試子吧,生得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個讀書人,能拿得動否?」
林昱笑著接過,將梯子靠在那扇小窗下面的牆上,而後一手提著袍擺,一手攀扶著木梯,一直爬到窗戶那處,在周圍細細觀察。
一會兒工夫,他從梯子上下來,把木梯拎到原來的位置,跟那人道了聲謝。
他折返回客棧大堂,聽到外面一片喧嘩嘈雜聲,出去一看,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背著粗布包袱,正欲衝出守衛的阻攔,而她前面立著兩名面目凶冷的官差,持刀擋住了她的去路。
那女子兩手懸在半空,指手畫腳亂比一陣,口中咿呀有聲。
那兩名官差面面相覷,這人,是個啞巴?
李掌櫃從他身後衝了出來,跟官差打揖道:「兩位官爺,這個丫頭是我臨時招來的夥計,她今日寫了字告訴我她要回家看望母親,我跟她說現在不能回去,她偏不聽。念她孝心一片,兩位官爺能否開開恩,放她走?」
那兩名官差面色不改,冷聲道:「京兆尹令,狀元客棧內所有人不得離開半步,若有違抗者,以從犯論處,嚴懲不貸。」
那女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向那兩名官差不斷叩頭,口中咿語,似在央求。
那兩名官差看著跪在地上的柔弱女子,正無措間,聽見一道清亮沉穩的聲音傳來:「她不能離開!」
那女子,眾官差,和李掌櫃都向後面看去,林昱緩步走近,危言正色道:「小寧,你與莊辭被殺一案有關,隨我去京兆府一趟吧。」
面前這位書生是陸大人特意囑咐要關照的,陸大人官拜正四品上,在京城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極少有讓他敬畏認慫的人。此生想必是個厲害人物,或者他背後有個惹不起的厲害人物。衙役們一聽此話,立刻就押了這啞女,送往京兆府衙,不敢有一刻拖延。
陸亦謙正在房中與小妾親熱溫存,忽然從外面傳來一陣咚咚隆隆的擊鼓聲,吵得他無比頭痛煩悶。
「老爺還是先起身,讓妾身伺候您更衣,別……誤了公事。」小妾在他身下嬌喘微微,那嬌媚入骨的聲音讓他骨頭都酥麻了。
「這裡春/色正好,本府哪有心情去管那勞什子的公務,讓他們先等著。」說完又伏在了她的身上。
「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門外的主簿貼著門縫說:「大人,狀元客棧有位名叫林昱的試子,他來府衙擊鼓,說是找到了與那件案子有關的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