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節

　　「什麼叫沒了？」他還記著，自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嗓子乾啞得咯咯作響。
　　「據說是個花靈，聽說長得還很好看，真是可惜了……說是沒了本體，然後不知怎麼就死了，你知道，沒了本體，死了……那就魂飛魄散了……這不可就是沒了，灰飛煙滅啊，什麼都沒了……」
　　張道陵記著自己當初聽到這句話時候的感覺。
　　就像是有人忽然掀開了他的天靈蓋，然後當頭一瓢滾燙的開水澆下來。
　　他怔怔開口：「冥王呢？」
　　他那麼寶貝她，怎麼會……就讓她這麼沒了呢？
　　那名陰差有些唏噓的看著他：「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咱們殿下觸犯了陰司刑法，被閻羅大帝監禁了……嘖嘖，聽說是生生封在棺材裡埋著的，也不知道要埋多久呢……」
　　張道陵能清清楚楚的記著那名陰差說的每一句話，可是卻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了幽冥地府，回到龍虎山的，那一段的記憶就像是雲一樣，飄飄忽忽。
　　雷劫到來的時候，他迎著雷劫……卻沒有羽化成聖。
　　即便是執念被斬，有些東西沒了，可是，那一處的位置還在……他是不完整的靈魂，心裡空的那一處，適宜任何東西滋生……那些東西，足夠讓他陷入永生永世，再沒辦法擺脫的黑暗……
　　從遇到她的那一瞬，就已經決定了他的結局！
　　張道陵眼中妖光亂竄，他看著唐落羽，視線掃過她和敖玥緊緊握著的手，抿唇，緩緩開口。
　　「前幾天不是相處的很好麼……為什麼要走？」
　　唐落羽看著張道陵的神情，心裡浮出不好的感覺，她看到，張道陵眼中，藍光越來越盛。
　　「你已經離棄過我一次，你還殺光了我的同門……我知道這些你現在都不記得，我不找你報仇了……」張道陵眼睛死死看著唐落羽：「你不要和他走，不行麼？」
　　南客朝身邊的紅袖低聲開口：「我懷疑他心理扭曲了！」
　　因為他忽然想到，當初在血衣門祭地裡，他站的離唐落羽近了，就被張道陵一腳揣進水裡。
　　原來，有人比他病的重。
　　看到張道陵眼中的藍光越來越盛，唐落羽瞳孔皺縮，緩緩開口：「你不是張道陵……你只是執念！」
　　「我本來可以是張道陵的！」張道陵一聲低吼，眼睛死死看著唐落羽：「是你非要逼我成為執念！」
　　唐落羽搖頭歎息：「沒人逼你，一直以來，逼你的都是你自己。」
　　張道陵明顯已經聽不進去她的話了，唇邊帶著嘲諷的笑意。
　　「你要是還是選擇離開我，我保證……我會把你所有在意的，所有可以倚靠的東西，全部毀去……我要讓你也嘗嘗那種，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痛入骨髓的滋味……」
　　「你現在就可以試試看！」敖玥冷冷出聲，將唐落羽推到自己身後，視線看著張道陵，不，應該是執念！
　　執念忽然笑了，看著敖玥的面孔，倏然間，黑蘭雙瞳裡面光華大盛，下一瞬，那雙眼便是變成一雙藍色帶著森然寒光的眸子。
　　奉天閣山頂上空，濃雲忽然開始翻騰……濃雲深處隱隱的，還夾雜著電閃雷鳴，所有人都是不敢直線看向執念……直到這時，那些人心裡才是終於信服。
　　他果然是張道陵，若非已經近乎羽化的亞聖……什麼人，能有如此覆雨翻雲的本領。
　　執念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強盛，唐落羽手中握緊了滅日弓，雖然因為剛剛和金佛的對峙，手臂還在隱隱顫抖，可是，她依舊緊緊握住。
　　驟然間，張道陵身上氣息在一瞬間盡數收斂……濃雲驟然消散，天空在瞬間放晴。
　　所有人都是呆住了……
　　唐落羽知道，執念已經有了張道陵全盛時期的境界，全盛時期的張道陵，比起敖玥……絕對不遑多讓！
　　她握緊滅日弓，抿唇咬牙……
　　要不要……要不要動手！
　　「我不會再給你先走的機會……」執念緩緩飛起至半空，完全無視地球引力，他一雙藍眸看著唐落羽，邪邪勾起唇角：「這一次，我先走……」
　　緊接著，他便是笑開來：「準備好，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下一瞬，張道陵身形驟然朝遠處飛掠而去，唐落羽握住滅日弓的手驟然鬆了。
　　她說不清楚，鬆手的一瞬，究竟是失望，還是有些許的輕鬆……
　　奉天閣一眾人聚集在對面，視線鎖定唐落羽，卻沒有辦法再開口，或者動手！
　　他們現在一點準備都沒有，貿然對上龍族……根本討不了好處。
　　容景琰冷冷從張道陵的背影收回視線，看向唐落羽，眼神柔和起來：「你跟他走吧，陰羅門那邊，我回去，你不用擔心。」
　　如今，可能只有敖玥和龍族能給她最大的保護。
　　唐落羽緩緩走上前，看著容景琰：「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活著！」
　　容景琰淡笑看著她：「不來個死而復生久別重逢的擁抱麼？」
　　唐落羽微怔，接著便是笑著張開雙臂，容景琰眼神柔和，上前……虛虛抱了抱她，靠近，又有距離。
　　那邊，初初抿唇咬牙，眼圈驟然一紅，看著唐落羽低低咬牙：「水性楊花的女人！」
　　即便是她看得出來，這一個擁抱，有的真的只是單純的溫暖。
　　「一定要好好活著，知不知道！」唐落羽認真開口。
　　容景琰身形微僵，下一瞬，卻又是驀然柔軟，帶著柔和的笑意看著她：「好……」
　　死了一次，才知道活著有多好……強大的活著！
　　想到喉間鮮血的腥甜，容景琰眼中暗色一閃而過，接著又是恢復如初朝唐落羽揮手：「沒事，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