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他不願意讓她知道，或者說不願意承認：護著她，好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她可能已經並不那麼需要，可他卻已經改不掉的習慣。
　　他的確是幼稚的想賭氣，讓她自己意識到自己錯了，意識到他對她來說不只是避難所那麼簡單……他也一直堅信這一點。
　　那個在他面前膽小怕事，油腔滑調又厚臉皮的少女，那些故意逗他笑，圍著他插科打諢的小日子裡，並不都是帶著借他勢力的目的……總有一些時候，是真心的，是因為他這個人。
　　他想讓她承認……或者說，他怎麼也不願意承認，那些相處，都是帶著目的。
　　可是當他今晚看到她和那個人，受傷的時候，相互扶持著站在一起，像是相依為命的兩匹孤狼一般，他忽然就覺得，也許，真的只是自己一直以來自以為是的單方面認定。
　　她有願意與之同生共死的人，他對她來說……真的，很單純的，就是借助勢力，僅此而已。
　　她已經那麼坦率的說出來了，可笑他竟然還不相信，不承認，覺得那是因為她沒有認清自己的內心。
　　其實一直以來，是他自己沒有認清現實罷了。
　　夜清鸞看著秦梟的神情，滿眼都是不解。
　　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直白了，沒道理他還不明白啊……夜清鸞並不知道莫小野說過的那些話，可那些話，正是這兩人最大的心結所在。
　　然後，她就看到秦梟緩緩抬頭開口，瞇了瞇眼，下一瞬，眼底一切都瞬間恢復以往的冷寂：「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以後不要再提，去工作吧。」
　　夜清鸞渾身一震……她有些不甘心。
　　其實長官的私生活她是沒有權利過問的，尤其像秦梟這種級別的，可是，每次看到秦梟自已一個人安靜的坐在那裡，好像天下無敵的樣子，她就莫名的覺得他身上滿滿的都是孤獨的氣息。
　　以前，只有在莫小野沒正形，或溜鬚拍馬，或胡攪蠻纏的在裡面的時候，她才會覺得，秦梟也是活生生的一條生命，有自己的情緒，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而不只是一個天下無敵的機器。
　　也是因此，她才會對莫小抱有善意。
　　她甚至和莫小野開過玩笑，說特理會的房產，以後總會是她的，甚至包括大軍等人在內，他們都默認了，以後，這兩人是要在一起的。
　　可是到底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兩個好不容易走近的人，就這麼忽然遠離。
　　「出去吧。」秦梟淡淡開口。
　　大軍和猴子相視一眼，然後就是朝外走去……夜清鸞轉身，一步步走出門，臨行前，她回頭咬牙，貌似又多嘴了一句。
　　「莫小姐應該是回來告別的，我看她的神色，像是要離開。」
　　說罷，不敢再看秦梟的神色，她轉身關上門出去。
　　秦梟原本握著筆的手指緊了緊，緩緩抬頭看向門口處，眼神深邃……就好像他能透過那扇門看到外邊的情形。
　　莫小野將老頭子安撫住，答應他無論如何時，保證自己安全放在第一位，變得強大什麼放在第二，老頭子才是不情不願鬆手。
　　蕭胖子在旁邊不住唉聲歎氣。
　　他知道，莫小野是妖的事情已經沒辦法隱瞞，在他們有足夠的能力抵抗，或者說威懾別人之前，莫小野是的確不能再留在這裡了，否則，別的不說，對她自己來說都是很危險的。
　　看到莫小野將藏的極深的最後一顆比靈果拿出來給老頭子，將窮途放到身上，一副要出征的樣子，蕭胖子就是一陣心酸，卻強顏歡笑打趣。
　　「幸好我當初主張用一顆青梨偽裝成比靈果給了莫家，要不然現在老頭子都沒得吃，白白讓莫家那群白眼狼得到這麼個好東西。」
　　老頭子猛烈咳起來，莫小野就是在旁邊狠狠瞪蕭胖子。
　　蕭胖子吐了吐舌頭嘿嘿笑著，強壓下心裡的擔憂。
　　其實他想和莫小野一起去，也好能一直保護她，提醒她，緊要關頭大不了用這身肥肉保她一命，可是他也知道，現在不行，老頭子身邊必須要有人照顧。
　　沒辦法，他只好交代莫小野要保持聯繫，然後紅著眼睛將她送出門。
　　出門就看到秦梟的房間燈依舊亮著，蕭胖子微微一怔，然後就是看向莫小野：「要去告別嗎？」
　　莫小野一愣，扭頭看了眼那個自己進去過無數次的房間，垂眸，邁出兩步，然後忽然停下。
　　「沒必要去了吧。」
　　她當初那些話肯定讓他氣壞了，也對她失望了，所以後來才會再也不管她的死活……這樣也好，也好，終歸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下一瞬，她回頭朝眼眶紅紅的蕭胖子揮揮手笑著：「回去吧，照顧好老頭子，我有機會就回來看你們。」
　　蕭胖子刷的扭頭，朝後擺擺手，肥厚的手抹了一把眼睛，咬牙切齒。
　　她還是個孩子，什麼壞事都沒做過，比很多所謂的正派人士還善良的孩子，就因為她是妖，就要讓她有家也不能回！
　　憑什麼……憑什麼！
　　他以後要保護她，要讓誰也不能再欺負她。
　　蕭胖子驀然轉身：「小野你在等幾年，我一定……」
　　話沒說完就是愣住，院子裡那道影子，已經消失不見。
　　莫小野走出特理會的時候天已經涼了，剛放亮的清晨還沒有行人，空氣中有些發冷，周圍的落葉上面覆蓋著一層薄霜，昭示著冬天就要到來。
　　如果沒有這些事，她現在應該要準備期末考試了吧。
　　她終歸……還是沒辦法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中。
　　莫小野心裡有一瞬間的恍惚，抬頭，忽然就是愣住。
　　巷口那顆歪歪扭扭的老槐樹下面，一個身影披著大衣站在那裡。莫小野這才想起來，她剛剛換衣服的時候，把秦梟的風衣仍在房間裡了。
　　頓了頓，深呼吸一口，她緩步走過去，就看到秦梟靜靜站在樹下抬頭看著已經不剩幾片葉子的老槐樹。
　　僅存的葉子在深秋初冬的晨風中瑟瑟發抖，讓人不禁覺出幾分寒冷。
　　巷子口賣早點的老頭推著車到了槐樹旁支起早點攤子，秦梟朝旁邊避了避，好讓開人家攤子，然後就是轉身看著莫小野，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