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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7節

侍衛們這才驚動起來,紛紛眺首仰望。
雲鬟睜大雙眼,這才明白原先她所見的那一片紅,竟果然是宮中走水。
方才只顧來尋趙黼,心頭還想著今夜正是除夕,興許是坊間有人放煙火,所以映紅了半邊天,也未必是走水。
因此事跟趙黼不相干,雲鬟按捺心跳,轉身欲往別處去尋。
還未走開,便聽一個太監道:「雅韻殿是淑妃娘娘所居,聽聞今夜靜王妃還帶著小世子在那兒呢。也不知如何了。」
雲鬟驀地止步,心復亂跳起來,難以自禁。
偏偏另一人道:「是了,方纔我隱隱地看見似是靜王殿下往那邊兒去了。」
眾人都有些驚悚,沉默半晌,有個嘀嘀咕咕道:「阿彌陀佛,正是大節下,可萬萬不能再出事了。太子的事兒才過去多久,若靜王殿下再,那我們大舜朝豈不是就……」
其他人忙斥責,喝令打嘴,這才緘口去了。
雲鬟站在旁邊兒,聽得清楚明白。
幾個侍衛見她站在風口裡,正要招呼她入內避風,雲鬟卻一言不發,握拳疾步去了。
幾乎是本能地,雲鬟知道趙黼必然是去了雅韻殿。
偏偏又是失火。
她曾對趙黼說——「水火無情」。
雲鬟會水,所以對她來說,水還且罷了,最難消受跟面對的,是火。
那日在街頭,無意遇見失火,有小兒困於樓中,趙黼縱身闖入火場相救。
雲鬟在外相看,膽戰驚心,無法形容當時的恐懼。
所以在趙黼返回之後,才那樣失態。
其實趙黼也明白她如此的緣故。因為這件事,是兩個人都不能言說的。
雖心照不宣,卻不約而同地避忌。
當初發現復又苟活一世時,想起前生種種,時而切齒痛恨,時而長吁短歎。
有幾個場景,是她不能去想,想到便會失陷失控似的。
其中最為叫人痛心疾首的,自是青玫之死,季陶然之死,然後就是……
此刻驀地想起來,身上竟似有冷汗涔涔。
閣子內,是那人扶著桌子,搖搖欲墜,滿面痛色:「你、你害我?」
她坐在對面,眼睛裡透出幾分驚疑,但很快便釋然了,舉手將桌上杯子舉起,一飲而盡。
她淡淡應道:「是。」
頓了頓,迎著他驚疑的眼神,崔雲鬟笑:「王爺不是想看看我到底會做到何種地步麼?這就是我的回答,不知王爺可還滿意?」
她含笑說著,唇角卻也慢慢沁出一絲血漬。
雲鬟雖仍是在往前,腳步卻慢了下來,雙手緩緩舉起來捧著頭。
勉強抬頭,又看一眼,繞過東閣,果見前方火光更盛了。
昏頭漲腦,彷彿那火並沒隔著幾重殿閣,而是她置身其中。
雲鬟本正踉蹌往前,卻因那回憶如此逼真,就像是一步踏入火海,火舌迎面席捲。
此刻的她,往日的她,幾乎要重合一起。
雲鬟驚呼一聲,抬起衣袖,遮住那迎面而來的烈焰。
卻忘了自己人在雪中,飛雪瀰漫中那身形一晃,往後趔趄倒下。
正此刻,有一個人從旁邊兒快走幾步搶出,及時將她的手臂扶住。
雲鬟驚魂未定,胸口起伏,回頭看了一眼,頓時朧忪。
卻見是白樘去而復返,手中仍撐著那把傘,傘下的容顏如同描畫,雪地的反光跟頭頂的燈籠色交織,顯得他的容貌格外寧靜淡然。
這一眼,卻如秋水,又似寒星,將她從迷夢中喚醒了幾分。
白樘垂眸看她,淡淡問道:「如此著急是做什麼?」
雲鬟緊鎖眉頭,總算想起前情:「尚書、如何還在宮內?」
白樘道:「將要出宮,聽說有事,便回來查看……你是要去後宮麼?」
雲鬟點頭,白樘道:「為何?」
雲鬟紅著眼,卻不知該不該回答。
畢竟趙黼當初跟白樘決鬥,又隨著蕭利天離開,雲鬟不知對白樘而言,此刻趙黼突然出現宮中,該當以友相待,還是以敵相待。
渾身無力,額頭仍是突突跳疼。
烈焰嗶嗶撥撥,隨著風又發出呼呼聲響,人影閃爍,都忙著救護,卻畢竟來不及了。
叫吼聲中,趙黼默然走開,信手從欄杆上抄起一把雪,在臉上抹過。
冰冷的雪將方纔的灼熱暫且消退,趙黼索性又握了一把,這次是塞進嘴裡,胡亂咬了兩口,吐掉,又隨意嚼了一把,這才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