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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3節

在他面前的女孩子,略略珠圓玉潤的臉,雙眸烏溜溜地甚是靈活,梳著雙環髻,雖是舜人的穿戴打扮,卻竟正是遼國的小郡主蕭天鳳。
先前趙黼在上京皇宮中自傷後,果然蕭利天跟蕭西佐都不敢再為難他,睿親王雖心力交瘁,卻畢竟放心不下他,只暗中叫人遠遠兒地跟著,只不許露面為難。
但是不管蕭利天還是蕭西佐,卻都不明白趙黼好端端地原本被關在廢太子府中,如何竟又出現在皇宮之中。
原來,遼人在大舜的京城乃至皇宮之中自然安插著許多的內應細作等,可是在上京裡,卻也有不少舜國的細作諸人,其中有一大半兒乃是趙黼在雲州的時候安排的,潛伏可謂良久。
起先眾人還有些不知端地,只隱約聽聞舜國皇都出事,後來又驚聞趙黼出現在上京……他們雖然驚疑不定,卻也不敢妄動,只等仔細查探明白後,卻確信是真。
這些舜國細作卻也如趙黼的三十六騎一樣,雖忠心大舜,卻也忠心於趙黼。
不過趙黼竟是英妃之子,忽然又聽說趙黼來到上京,那些鐵心至誠的倒也罷了,有少數人便懷疑趙黼這一次來是要投靠大遼的。
眾人私底下緊鑼密鼓地探尋,卻才知道趙黼平了蕭太子造反之情。
而趙黼殺耶律漣的事在街頭發生,目睹者自然有之,很快,眾人又探明趙黼因不肯從遼帝的命,被軟禁太子府中,當下便再也沒有異議。
兩名負責接洽的頭目碰面,便商議營救之策,他們在上京畢竟也經營多年,如今要救趙黼,自然百寶齊出,各顯神通。
因此就在蕭天鳳拿了聖諭前往之時,趙黼已經被這些舊日部屬用計營救出了太子府。
因睿親王欺哄,蕭西佐設計囚禁,趙黼心中懷怒,便復潛入皇宮。
——上回雖是花啟宗以蕭利天遇險為借口攛掇他入宮,但對外、以及於遼帝跟前兒,花啟宗卻是「置身事外」,畢竟他是舜人,又是駙馬,自要避嫌,不好參與這些宮變,只叫趙黼獨自而為。
不過,雖然是花啟宗出面「說服」趙黼,但實際操縱者卻是蕭利天。
趙黼本想要伺機行事,誰知卻陰差陽錯地又聽見了那一場。
他因負傷,撐著出宮後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幸而底下有人接應著,雖然見他負傷,卻又怕蕭西佐改變主意派人來攔擋,事不宜遲,即刻護送出上京。
趙黼進宮之時,其他的細作便將雷揚等人又營救出來,趙黼進宮前叮囑他們到上京城外匯合。
雷揚身邊兒竟還帶著一個意外之人,卻是蕭天鳳。
原本天鳳因被蕭西佐說的心動,討了上諭想去太子府見趙黼,誰知趙黼先一步進了宮,兩下竟岔開。
卻正好兒遇見細作們救了雷揚等出來。
那時候雷揚尚且不知外頭究竟如何,一見天鳳,靈機一動,便索性將她綁了,預備著在趙黼有難或者遼人為難的時候,便拿她出來說話。
天鳳雖被「挾持」,卻毫無懼怕意,只是打聽趙黼何在等話,雷揚跟細作們深以為疑。
但是,雖說有趙黼的吩咐,起初雷揚怕有意外,仍舊不敢立刻出城。
就在靠近城門處等候,不多時傳來趙黼出宮的消息,眾人才圍攏聚集,一擁出城。
守城官尚未得到皇帝命令,只是還來不及調士兵來攔擋,這批人早就千鈞一瞬似的,奔湧而出,勢不可擋。
趙黼因受傷在車中,一直到出城後,才知道天鳳也隨行。
近來他疲於奔命似的,委實是殫精竭慮,出了遼都,本有些難以為繼,模模糊糊聽見天鳳的聲音,打聽雷揚,才明白究竟。
當即想也不想,便叫人將天鳳放了,讓她自回上京。
誰知雷揚前去解放天鳳的時候,天鳳卻並不肯走,反而道:「你們可是要回大舜?我跟著可好?」
雷揚自是不肯,催了她幾次,奈何她只是纏著:「我只跟著就好,不會給你們添煩亂。你不用擔心,我去跟趙殿下說可好?他一定會答應我的。」
雷揚見她這般執著,倒也是世間罕見,便去稟告趙黼。
趙黼本有些意識不清,勉強聽了兩句:「讓她走!」
雷揚嚇得不敢多言,見天鳳似要上車,急攔住道:「不要惹事,觸怒了殿下,我們也跟著遭殃,小郡主,先前是我們無禮得罪了,幸而如今才出上京不遠,你且快回去罷。」
天鳳眼睛紅紅,卻仍是搖了搖頭。
雷揚瞥她一眼,當即不再理會,只叫撥給她一匹馬兒,撇下了她,又催促眾人趕路。
如此走了一日,雷揚本以為天鳳已經乖乖地自回上京去了。
誰知夜間在客棧休息,半夜時候,聽得外頭有些異樣聲響,雷揚怕不妥當,出外瞧了一眼,驀地驚心,卻見天鳳灰頭土臉,竟也是歇息在這客棧裡。
因趙黼正在養傷,雷揚又怕惹他發作,不敢告訴。就悄悄地下來,問天鳳道:「小郡主,你這是做什麼?」
天鳳道:「我、我自己要去大舜,又怎麼了?」
雷揚啼笑皆非:「你是去大舜,還是在跟著我們?」
天鳳知道若是承認,他一定會趕自己離開,便故意道:「那樣寬的官道,難道只許你們走,就不許我走?」
天鳳畢竟是個嬌滴滴的郡主,沒想到竟能不懼艱險一路追隨至此,雷揚見她如此倔強,又如此振振有辭,便道:「既然如此,且也由得你,只是你最好不要讓我們殿下看見,他在你們皇宮內受了傷,不是好玩兒的!」
說到最後一句,才又生出幾分憤恨來,看了天鳳一眼,心道:「這丫頭是遼人,是遼人害得殿下受傷,就讓這丫頭多吃些苦頭倒是好。她既然願意跟,就由得她去。」
因此雷揚竟然不管。次日清晨早起,雷揚暗中留心,果然見天鳳遠遠地跟在後頭,他們的車馬快,她便也行的快,他們放慢了些,她便也跟著停住。
這日的黃昏,天色陰陰地,那凜冽了數日的風卻停了。
趙黼因在養傷,於車中只覺著有幾分心悶,因撩起簾子往外看了眼,卻見天邊橫亙一道城牆似的長雲,把夕陽遮的嚴嚴密密,只在頂端鍍金似的透出一抹鮮紅。
趙黼定睛看了半晌,心中有種異樣之感,轉頭又看,卻是雪連山的山脈尾勢,如巨獸的長尾,綿延在前方數里開外,白雪皚皚,於黃昏中泛著些些灰紅之色。
雷揚因發現他在往外張望,便趕來道:「殿下可是乏了?再走片刻,到了前頭客棧歇息下就好了。」
趙黼道:「不礙事。」復擰眉看一眼那天際陰雲,卻見似凝固了一般,厚厚重重地浮在眼前。
當夜,眾人果然便歇息在這客棧之中,雷揚親給他看過了傷處,因這兩日十分上心照顧,傷口癒合的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