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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9節

還未說完,便覺著撲面森寒,是趙黼上前,向著他身上刺來。
蕭利天本可後退或者避開,只不知為何,竟生生地站著未動。
他竭力睜大雙眸,死死地看著這一幕。
正在這時侯,卻聽得旁邊有人道:「住手!」
趙黼此刻再聽不進別的人話,只是那人說著,便闖到跟前兒,竟舉手握向趙黼的刀。
蕭利天本正死死地盯著趙黼,見狀目光轉動,駭異不信。
原來挺身攔著刀的,居然正是蕭西佐!
趙黼雖收住去勢,然而那鋒利的刀刃仍是割破了蕭西佐的手掌,血順著刀鋒流下。
趙黼冷看攔路的皇帝。
蕭西佐深深地看了蕭利天一眼,復轉頭看向趙黼,竟道:「黼兒,若你想殺,殺了朕便是了!」
劍眉一皺,趙黼不語。
蕭西佐道:「方纔利天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總也該知道,若論起罪魁禍首來,的確是朕。」
鮮血順著手腕滑落,打濕了明黃色的衣袖。
蕭西佐卻似不覺著疼,眼中透出回憶之色,又道:「若不是朕,利海不會去和親,也不會有後來的殘局,利天也不會如此……你若心中意難平,只管殺了朕,我已經風燭殘年,挨不過幾日,但是如今大遼,已經沒有人了。」
頹然歎息,皇帝道:「我知你不喜大遼,可這畢竟是你生母的故國,這裡也如大舜一樣,亦有千千萬萬的子民,就算……為了你的母親……就算,為了兩國久安……」
蕭利天閉上雙眼,兩行淚自臉頰上滑落,他再想不到,事到如今,蕭西佐卻又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睿親王不由道:「你何必如此?我並不承你的情。」
他把心一橫,抬手將皇帝的手從刀刃上移開:「他要殺我,那就讓他殺就是了!」
可畢竟悲從中來,睿親王不由道:「這許多年來,我總想著姐姐若是還在的話,又會是什麼情形,當發現你就是姐姐的孩子之時,可知我心裡是如何的狂喜感激?只沒想到,我千辛萬苦帶你回來,苦心孤詣為你鋪路,卻反是如此。你殺了我不要緊,我也絕不怪你,只希望你能夠如我所願,留在大遼。至少這裡,並沒有人敵視你身體裡是不是有一半兒舜人的血!也沒有人處心積慮地想要害你!」
睿親王說完,咬牙淚落:「黼兒,不管我做的那些是對是錯,我是真的,如你母親一樣疼你愛你,不想人傷害你半分。」
三個人相對而立,半晌,趙黼道:「好。」
他慢慢地垂下刀鋒,蕭西佐輕輕鬆了口氣,不料正在此時,趙黼刀鋒一轉,刀尖點著自己胸前,微微用力,陡然刺入!
「嗤」地一聲,刀鋒扎入血肉的聲音,叫人不寒而慄。
剎那間,蕭西佐跟蕭利天都驚得魂不附體,蕭利天大叫一聲,倉皇撲了過來。
趙黼卻陡然將刀拔了出來,鮮血瞬間便如泉湧。
臉色煞白,趙黼將那柄血淋林地刀扔在地上,舉手捂著胸前,道:「別過來。」
蕭利天雙腿一軟,叫道:「黼兒!」聲嘶力竭,竟比落在自己身上更疼三分。
趙黼道:「這一刀,本來是該在你身上,然而我下不了手。」
蕭利天再站不住,搖搖晃晃:「黼兒!」上前一步,淚落如雨:他下不了手,卻對自個兒如此。
趙黼舉手自點了兩處穴道,道:「我的生母,父王,母妃……皆都離我而去,已如孤家寡人,身邊兒唯一僅有、不能捨棄的,只是她。——我絕不會再失去她。如今,我要回大舜去了,不管將面對的是什麼,我只想……在她身旁。」
趙黼說完,淡淡一笑:「你們誰也不能攔著我,也攔不住。」
最後瞥了蕭利天一眼,無聲轉身,舉步出殿而去!
「黼兒!」蕭利天追了兩步,便趔趄跪跌地上。
模糊的雙眼盯著那消失在殿門口的身影,目光下移,卻見地上淋淋瀝瀝,卻是他身上流下來的鮮血,宛若離花綻放,搖搖曳曳,與君離別。
身後,是蕭西佐無奈的歎息:「朕早跟你說過,你留不住他。」
大舜,皇宮。
雲鬟用力掙了掙,醒了過來。
她睜大雙眼,眼前卻一團漆黑,竟不知這會兒是黑夜還是白天,又且人在何處。
但週身極冷,而身體四肢也都有些僵硬,她勉強掙了掙,動作卻甚不靈光,雙腿雙手均似被捆綁著,紋絲不動。
且據她試探,身後身側,極其狹窄逼仄,連翻身也不能夠。
先前她人在含章殿,正想檢看那床底,卻不妨一道影子衝了出來,下一刻,便不省人事。
此刻雖醒來,卻仍是不知如何,只是這種感覺,卻彷彿似曾相識,然而卻並算不上什麼好的記憶。
原來雲鬟在瞬間想起的,卻是鴛鴦殺那案子裡,跟季陶然一塊兒被封在箱子裡活埋墳地的一次。
不想還好,一旦想起,那回憶便頓時如生起來,竟彷彿此刻也有回到了那一次,漸漸地無法喘息,冰冷的身上彷彿也有汗沁出。
心慌之時,不由喃喃有些哭腔:「表哥、表哥……」
朦朧中,本空無一人的身側,彷彿真的是季陶然出現,溫聲安撫道:「妹妹別怕,我在呢。」
雲鬟本來驚怕難忍,因這一則,忽又想起更多:「是了是了,我如何忘了?我不怕,六爺跟巽風會來救咱們的。」
念了這句,身子無端暖了些,也彷彿多了幾分力氣,雲鬟復掙了掙身子,頭「彭」地一聲碰在頂上板子上,略有些疼。
雲鬟睜大雙眸,依稀看到有一道縫隙,亮光從外透了進來。
她深吸一口氣,正欲用力再將板子頂開,忽然眼前大亮,頭頂探出一張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