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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7節

天水正在廊下安撫巽風,季陶然在旁站著,臉色凝重。
聞聽傳喚,天水忙跳進來,狐疑入內,卻見雲鬟昏迷不醒,血已經蔓到頸間了。
見如此慘狀,天水一時幾乎叫出聲來。
幸而白樘在身後,道:「不可張皇,好生給她料理。」
天水聽得這般冷靜的聲音,才忙定神,當即衝到跟前兒,先把雲鬟的外裳解開。
白樘早退到門邊,又吩咐叫取傷藥絹布等來備用。
如此過了片刻,卻聽天水顫聲道:「四爺,四爺我止不住血……」
白樘皺眉回身,卻見血已經沿著頸間,把底下的羅漢榻都弄濕了,先前敷上的藥粉都已經被衝了下來,血染糊塗,慘不忍睹。
天水雙手亦沾滿了血,滿面慌張:「四爺,如何是好?」
白樘暗中咬牙,舉手將雲鬟扶了起來,手心貼在那微涼裸露的肩頭,微微一震。
不及多想,將人攬在懷中,一手貼在後心處,一邊兒說道:「喂止血丹跟息痛丹給她。」
天水匆匆擦了擦手:「止血丹方才餵了。」忙又餵了兩顆息痛的丹藥,因雲鬟昏迷不醒,無法下嚥,天水自己吞了一口水,度過去餵給她,好歹才送了下去。
白樘道:「再敷藥……然後……」垂眸看著那一道外翻的傷,咬著牙道:「把傷處縫起來。」
天水張口結舌。
天水自來跟隨白樘,走南行北,也經歷過些危險情形,但是現在要對雲鬟動手,卻是打心裡戰慄:「四爺,我不能……」
白樘斷然道:「不能就去叫巽風!」
天水渾身一震,對上白樘的雙眼,復又看看雲鬟,狠狠地一咬唇,便從藥箱裡翻出了一枚銀針。
把針在旁邊的燭心裡燒了一燒,天水深吸一口氣。
可縱然是在昏迷裡,縱然方才服了息痛的藥,雲鬟仍是抖了抖,另一種不同尋常的疼,讓她幾乎要從昏迷中醒來。
白樘早知如此,一手橫過胸前攬在頸間,一邊兒舉手在她眼睛上擋住。
見天水有遲疑之意,白樘忍不住催促道:「快些。」
天水眼睛通紅,幾乎要哭出來,卻只死咬著嘴唇,忙忙地行事。
雲鬟終於掙扎起來,口中溢出哭痛的聲響。
忽地門口人影一晃!原來是巽風跟季陶然因在外聽見動靜不對,放心不下,便進來查看端倪。
卻見雲鬟大半個肩頭胸前都是血染,因先前是躺在羅漢榻上,血往上流,頸間跟半邊臉頰都是血色。
因被天水下針,正無法自制地微微掙動,又胡亂哭喊,看著就如同待宰羔羊,正欲掙命。
猛地見是如此情形,巽風猛地倒退一步。
天水聽到雲鬟的哭聲,本就有些瀕臨崩潰,眼角見到巽風來到,越發難以下手了,把針一丟,後退出去,哭道:「四爺,我不能!」
白樘看向巽風,見巽風雪著臉,滿面痛色,雖巽風向來沉靜穩重,卻如何能下得了手?
正這會兒,卻聽有人道:「我來。」
竟是季陶然冷面上前兒,先飛快地用巾子擦了擦手,便取了銀針,縫了起來。
天水埋首在巽風懷中,不敢看,也不敢聽。
也許是息痛藥終於發揮作用,又或者是太疼了無法自制,雲鬟勉強又掙扎了會兒,便一聲不吭,復昏迷過去。
只是這半晌,白樘覆在她眼前的手已經被汗濕透,連貼在背上的衣裳,也彷彿被露水打濕一般。
因縫了針,又服了藥,幾乎折騰了大半條命去。
季陶然守了一整夜,次日清早兒,清輝也來探望,卻見她仍是昏迷不醒,額頭滾燙。
此刻白樘不在,清輝便對季陶然道:「你可知道此中詳情?」
季陶然早從巽風那裡打聽了大概,道:「是蕭利天要挾妹妹……偷了靜王殿下的令牌。又挾持出城,還動手欲殺……實在是可恨之極。」
原來巽風先前有心回護雲鬟,雖猜的她是為了趙黼,卻仍是不信,便只推到睿親王身上。
清輝聽到「偷令牌」一句,便已經知道蹊蹺,卻不追問,只低低道:「一夜之間,太子殯天,太子妃殉了……可想而知,以皇太孫殿下的性子,必然無法承受。如今皇太孫落在遼人的手中……這睿親王又如此深謀遠慮心狠手辣,竟不知會如何結局呢。」
季陶然低聲說道:「那是一件懸心的事,但是如今眼前的事也自不知如何了局,晴丫頭他們如今還在牢中待斬……先前宮內來人,本是要召妹妹進宮,但是四爺給擋住了,今日四爺要進宮呢。」
清輝道:「不知道尚書會如何應答……最好是能將現在這個死結解開,六爺那邊兒,我們是鞭長莫及了,只是……絕不能讓她再出事了。」
白樘一早兒進宮,晌午方回。
雲鬟卻仍是未醒。刑部的人自不必提,外間的,連張振、蔣勳都來探望過了。
季陶然因不知白樘如何御前應答,憂心之故,便大膽問道:「尚書進宮,卻不知聖意如何?」
白樘見他面帶憂色,便道:「我將蕭利天挾持等話,同聖上稟明,聖上的意思……是叫暫緩行刑,詳查之後,再做定論。」
季陶然聞聽,面上方露出晴色:「尚書!」滿心感激,只顧道:「大恩大德……我先替、替謝主事行禮了。」拱手作揖,深深地一揖到底。
白樘淡淡道:「不必太高興,並不是饒恕的意思。」
白樘說罷,轉頭看一眼仍在裡間兒昏睡的雲鬟,卻見她不似先前一般面帶痛色,臉上卻是一種有些奇異的恬然似的。
在昏迷之中,雲鬟彷彿又回到了兒時在鄜州時候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