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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節

因背對著殿內,只憑著廊下的燈籠映照,也不知是燈籠的光所致,還是電光太過狂囂,竟見雙眸也泛著血紅色似的,冷絕無情地瞥著面前眾人。
霹雷閃電中,眾禁軍見是這般駭人情勢,幾乎站立不穩。
白樘深吸了一口氣,往前一步。
厲統領見他臉色如雪,心中又驚又懼,不由拉住他,回頭喝道:「把趙黼拿下!」
禁軍們聽了這般命令,無奈之下,只得壯膽上前。
趙黼嗤嗤冷笑,電閃之中,刀光卻似帶赤的電光,只聽得慘叫聲不絕於耳,瞬間便有四五個禁軍血濺當場,或重傷或斃命!
厲銘魂飛魄散,卻又有些驚怒,剛想上前掙命,卻被白樘一攔道:「不要枉送性命。叫人退下。」
厲銘傷怒交加,卻也知道無法匹敵,只得從命,命眾軍後退。
眼見白樘欲迎上,厲統領忍痛道:「四爺……」
先前殿內那一場交鋒,他的佩刀早不知落到哪裡去了,先前倉促中又取了一把來頂用,此刻便雙手奉上,道:「用兵器吧。」
白樘止步,默然看了趙黼一會兒,緩緩抬手,將那柄刀握在手中。
這會兒,因無禁軍再敢上前,趙黼將刀舉起,指著白樘,冷冷道:「你閃開,讓那老匹夫出來。」
白樘只是搖了搖頭。
不必多言,趙黼已知道他必不肯退,當即挑唇一笑。
轟然一聲,是至大的一聲雷動,在紫禁城的殿頂上炸響。
就彷彿整座皇城都在驚懼戰慄,而此刻在場的禁軍們,卻恍若未聞。
只是眼睜睜看著面前那兩個殊死決鬥的人影。
玄衣跟銀白的影子,宛若兩團雲霧之氣,飄拂不定,但偏偏每一刻,都是生死關頭。
刷拉拉……是那蓄謀了大半夜的急雨,終於酣暢淋漓地從天而降。
有許多禁軍都淋在雨中,然而卻沒有人去在乎。
所有人,都只呆呆地盯著眼前這場曠世難見的高手過招。
那玄衣的影子一刀劈出,從簷外掃進來的急雨在瞬間被劈成兩段,晶瑩的雨點急飛出去,卻彷彿暗器般凌厲。
對面白樘舉刀一擋,雨點打在刀刃之上,只聽得「叮叮」地聲響,就彷彿是被鐵石之物擊中一般。
將雨點擋住,刀刃順勢往前推去,對面趙黼雙眸緊緊盯著,竟也不退而進!
瞬間,兩把刀陡然交撞在一起!
那一聲尖銳刺耳的響動,讓靠得略近的一些禁軍忍不住驚跳起來,有人舉手摀住耳朵,無法承受,痛呼出聲。
而隨著這一聲似能裂心的銳響,趙黼整個倒退出去,竟從簷下直直地撞入雨中。
漫天的急雨兜頭蓋臉地打落,趙黼揮手,腰刀往下一插,刀尖兒於地上劃過,嗤啦啦……水花分開兩片,其中竟彷彿還夾雜著金石交加迸濺出的火花。
趙黼竭力撐著,身子晃動,幾乎跌倒,卻單膝一支,手拄著刀,半跪在地上。
大雨傾盆,將刀鋒上的血極快地沖刷乾淨,也把人從頭到腳,淋的濕透。
他的頭髮有些散亂,雨點順著鬢邊紛紛而落,他臉上趙莊留下的血手印也慢慢地被沖了去。
雨水夾雜著血腥氣,幾乎讓他窒息。
然對面兒,白樘也同樣不好過,方才拚命硬碰硬的一擊,胸口巨震,血氣翻湧,猛衝向喉頭。
雖拚命死死地壓住,那股激烈翻湧的紊亂氣息,卻仍是激的他眼前陣陣昏黑。
竭力自制,極快調息了片刻,白樘道:「殿下!停手吧,趁著一切還可挽回!」
底下,趙黼仍是半跪的姿勢,微微垂首,有些搖搖欲墜。
他先前在天牢困了幾日,又且心神激變,只憑著一股傷怒之氣才撐到此,這會兒已有些油盡燈枯了。
冰冷的雨打在臉上身上,原本迷亂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但正是因為這份清醒,趙黼心中所想起的,卻是昔日府中跟父母相處的種種。
以及……勢不可免而來的,是先前趙莊口中吐血,臨死叮囑,是太子妃橫在榻上,默然無聲……
雙眼被雨水浸沒,一團模糊。
趙黼仰頭,望天長嘯。
痛不可擋。刀在地上一拄,腰刀宛若張開的弓一樣,彎出一個幾乎要折斷的弧形,趙黼借力,驀地又站起身來。
發紅地眼睛盯著白樘,忽地一笑,齒縫中卻透著血跡。
雨越發大了,彷彿天河倒傾,把所有人都澆的東倒西歪,站不住腳,又像是要將天地湮滅,不復存在。
彷彿末日已到。
便在此時,風雨中忽聽有人大聲叫道:「失火了!護駕,來人護駕!」
厲統領驚而回頭,不知如何。白樘目光閃爍,即刻吩咐道:「只怕有人會趁虛而入,快去護駕!這裡有我。」
厲銘卻也正擔心,當即一揮手,禁軍們隨著他,貼地烏雲般而去。
剎那間,只有雨聲伴隨對峙的兩人。
白樘望著明明強弩之末卻依舊倔強而立的青年,耳畔卻又響起那個人的話,道:於國於民,尚書就抗旨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