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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節

因有聖意,侍衛把守謝府,等閒之人無法出入。
然而今夜,卻有一個人,在風雨來臨前夕,來至謝府,登堂入室,並無阻礙。
雲鬟迎了,親自陪入書房。
曉晴伶伶俐俐地送了茶來,又將房門掩起。
一門之隔,外間的風雷之聲才小了些。
雲鬟抬眸看著眼前人,見燈影之下,對方的容貌越發娟好秀美,透著恬然安靜之意,卻正是薛君生。
薛君生面上一抹淺笑,道:「本不該在這時侯貿然前來,不過……前日見後,一直放心不下,只得唐突來探,你不會怪罪麼?」
雲鬟凝眸相看,卻見他面色恬靜,並看不出什麼。雲鬟便道:「先生說這話,我便不知如何回答了。」
薛君生微微一笑,舉起茶盞啜了口,輕輕放下。
目光轉動,掃了眼桌上的各色書冊,便起身來至桌邊,打量道:「這幾日風雲變幻,今夜又似要有一場大風雨,難得你還能安然穩坐,這都是在看什麼?如何竟是醫書?」抬手拿起一本,放在眼底翻看。
雲鬟也來至桌邊兒,把那些冊子紙筆等略整了整,道:「打發時間罷了。」
薛君生一笑,便把自己手中那本向著她遞過去。
雲鬟舉手相接,卻覺書底下,是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手上一碰,闇然無聲地遞了一物過來。
雲鬟微微一震,忙極快接了過來,又若無其事地將書冊整理妥當。
薛君生在旁靜靜默默地相看,見她收拾好了,才說道:「先前你在刑部,忙的鎮日無閒暇,如今終於辭官,還當是有了空閒,本想著請你多去我那裡走兩遭兒,消遣消遣最好,誰知偏又是趕得時候不巧了。」
雲鬟也笑了笑,抬眸之時,眼神裡流露些柔和之色:「雖然不巧,幸而還有舊友不棄……趕在這樣的風雨天裡也來探望,如此盛情……我竟無以為報。」
薛君生笑道:「不會,這有什麼為難。可知我心裡也是無聊煩悶,多一個地方走動,多一個人相談,求之不得,就只怕你嫌我討煩而已。」
兩人目光相碰,雲鬟點頭,這才緩緩地後退一步,又在旁邊椅子上坐了。
此刻,外間的風雷聲越發大了,呼地一陣狂風鼓起,啪啦啦亂響,竟是書房的窗戶被吹開了一扇,剎那間書房內帳幔飛舞,那燭光亂晃起來。
雲鬟忙站起身,薛君生早先一步走到窗戶邊兒上,扶著窗扇,慢慢合了起來。
他並未立刻回頭,忽然說道:「等這場雨停了,風平浪靜,你願不願意,再和我同游清湖之上?」
雲鬟怔了怔,繼而道:「倘若有暇,自然是樂意之至。」
薛君生這才回頭,雙眸有些微亮:「那我便記住了。」
自從上回遇襲事件,君生自暢音閣中搬了出來,另在京城之中置買了一處宅邸,也不似先前一樣頻繁往靜王府去了。
偶有傳言,說他好似在尋覓妻室……暢音閣裡,也不過是幾個月偶然去一次,漸漸地透出些要隱退、轉而成家安業之勢。
他跟靜王交厚那許久,若是懇求,只怕靜王自會想法削除他的賤籍,從此在京內當個富貴閒人,倒也算一件美事。
君生見雲鬟有些恍惚之意,便又想起一事,因道:「是了,我來之時,看見刑部的人押送一輛馬車,是往宮中而去。」
雲鬟回神,眼底一抹惶然閃過:「你是說……六爺進宮了?」
薛君生道:「隨行裡還有白尚書,既然尚書都親往,可見必然無錯。只是不知道這樣晚了,聖上為何竟要傳他入宮。」
兩人彼此相看,便聽一聲巨響,震得整個書房都顫了起來。
雲鬟極驚這雷霆之聲,臉色越發白了幾分,只是當著君生的面兒,勉強鎮定,假作無事。
君生見她雙眸幽黑,閃閃帶些驚惶,早知其意,此刻不由說道:「你可知我在想什麼?」
雲鬟問道:「又想什麼?」
君生笑道:「我在想,當初跟你相遇,卻也是這樣風雨如晦,瀟瀟淒淒。」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那一聲震徹山河的雷聲響起之時,就在皇城深宮中,太子妃嚇得驚叫一聲,忙撲到趙莊懷中。
趙莊抱住安撫道:「這雷隔得遠呢。不會傷人。」
太子妃渾身顫抖,忽地說道:「殿下,我心裡怕的很。」
趙莊道:「有我在,怕什麼?」
太子妃鼻子發酸,淚便落下來:「我怕……黼兒會出事。」
趙莊語塞,太子妃的淚落越急:「殿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為何聖上這次竟這般反常,往日黼兒有什麼冒犯,也不見他這般大動干戈。」
這次行獵,皇帝只帶了趙莊跟趙黼,太子妃獨自京內,先是聽說恆王的人封鎖了府門,後又聞說趙黼回來平亂……心便上上下下。
正見局勢穩定,趙黼又回府給了她一顆定心丸,她才又安心等待太子伴駕而回。
誰知轉頭,趙黼卻又被下了天牢。
就算如此,趙莊竟始終人在宮中,未曾回府解釋一句。
身邊也沒有可商議的人,太子妃無法按捺,索性進宮面聖,誰知人雖入宮,卻連皇帝的面兒也未曾得見,只送了來跟趙莊一塊兒罷了。
太子妃哭了這兩日,無計可施。
又惦記趙黼人在牢中,還不知如何折磨受罪,便度日如年,五內俱焚。
趙莊心中雖如冰似雪,當著她的面兒,卻不敢過分傷悲,更加不敢將內情跟她說明,便道:「不必過分憂慮,陛下的性子本就是那樣,過了氣頭就好了。沒什麼大事。」
外間雷聲越盛,太子妃哭道:「可為什麼關了兩天,也不放黼兒,他是皇太孫,哪裡有把自己親孫兒投入天牢的?若是還不放,我求把我也關進去,好歹跟黼兒一塊兒!生死我也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