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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節

蕭利天道:「這個,是有個人以前教我的,她臨別之際,便給我吹奏了這一曲,是我聽她所吹的最後一曲了。」
此刻,蕭利天面上透出些悵惘之意,原本鷹隼似的雙眼,竟隱約有些不易察覺的紅。
雖然知道不該問,但是雲鬟仍忍不住道:「此人,是誰?」
蕭利天吁了聲,卻並不回答。
他將那骨笛把玩了會兒,復放進胸前,又整理了一下袍擺,才慢慢地道:「昨兒……謝主事可出門了不曾?」
雲鬟道:「殿下如何問起這個?」
蕭利天笑笑,抬眸看向他:「只因昨兒在路上,無意中看見……皇太孫殿下跟一名女子,光天化日竟行那驚世駭俗之舉……」
雲鬟眸色微動。
拖賴她打小兒便是這個冷淡清和、喜怒不顯的性子,便仍平靜默然地看著蕭利天。
蕭利天正盯著,誰知卻見如此,便復含笑道:「說來巧的很,那名女子……生得竟然跟謝主事,甚是想像,甚至……宛如一個人似的,可知當時我在場瞧著,還以為就是謝主事了?」
蕭利天想到昨日那一場,此刻心中仍覺駭然驚心。
大遼的民風原本比舜要開明些,然而似這樣的綺烈旖麗的場面,卻著實是連無所不知、見多識廣的蕭利天頭一次見。
當時他在人群中,幾乎就忍不住上前去辨明真假,卻又無法動彈。
在他周圍,原本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們都在議論紛紛。
原來有人認出了救人者乃是皇太孫趙黼,一個個驚愕之餘,歡欣鼓舞,似要頂禮膜拜。
誰知下一刻,卻齊齊目睹了那破俗驚世的一幕……
蕭利天仍清楚記得,當時那剎那,長街上眾人不約而同地失去聲響……似天地間,只有風悄然拂過,以及不遠處樓裡火猶著的劈里啪啦聲音。
直到趙黼把人抱了,跳上馬車離去,滿街上目睹此情的人,都宛若泥雕木塑般,無法動彈。
而那無人理會的著火的樓,樓層宛若一張大嘴,正不甘寂寞似的往外吐著黑煙。
此即聽了蕭利天所說,雲鬟卻依舊泰然自若般,道:「世間相似之人千千萬萬,又何足為奇?是了,親王難道不知,曾經東宮裡便有個跟謝某甚是相似的女子。」
可雖極為鎮定,那白皙的臉孔上,卻早浮現出一抹很淡地暈紅。
蕭利天道:「這個我自然也聽說過。」他微微躊躇,面孔上露出狐狸般的笑意:「謝主事可還記得上回那竹簡之事?」
雲鬟道:「自是記得,不知殿下因何又提起來?」
蕭利天歎道:「我昨兒見那女子,對她印象深刻,念念不忘。而人在緊急關頭,總會情不自禁做出下意識的動作來,故而我有個法子可以分辨,謝主事到底……」
雲鬟冷眼相看,卻見睿親王起身,一步步走到跟前兒。
雲鬟皺眉:「殿下?」
蕭利天絲毫不為所動,他若再走一步,必然便靠到雲鬟身上了。
雲鬟只得後退,蕭利天復進逼一步,雲鬟忍無可忍:「睿親王!」
蕭利天好整以暇地垂眸相看,低低笑道:「謝主事怕什麼?都是男子,這又有什麼可避忌的?本王又不會吃了你。」
再往後退,便到書櫃了,雲鬟咬牙道:「親王,請你自重。」
蕭利天舉手在她腰間輕輕一攬,因是在府內,並不出去,故而雲鬟也並不似平日那樣「裝備整齊」,腰間未曾纏扮起來。
蕭利天嘖嘖道:「難以想像,謝主事的腰竟這般細?只怕比個女子都不換。」
雲鬟臉色發白,因動了怒,心跳得又快又重。
蕭利天近距離細看,見螓首蛾眉,宛然生輝。
因慍怒的緣故,原本清寂的雙眸中似隱隱地有兩團火,流光宛轉,似冰火交撞,叫人目眩神迷。
蕭利天望著,竟喃喃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謝主事,你究竟是在男扮女裝呢,還是女扮男裝?」
雲鬟只覺著自己的心幾乎按捺不住,要跳裂似的,手動了動,卻又死死握緊。
只是倉皇之中,不知為何,眼前竟生出幻覺似的。
卻仍是那日,她隨著白樘進宮面聖,那時候蕭利天跟趙世對弈……
雲鬟怔住,再定睛細看。
卻似時光回溯,倒轉而行——睿親王輕蔑地笑,趙世叫她恢復棋局,地上那些拂亂的棋子重新跳回了棋盤上。
趙世縮手,尚未下那棋子。
可原本在他袖口沾著的那種子竟也不見。
雲鬟屏住呼吸,目光轉動。
時光再度定格的時候,卻又成了正常而行。
是蕭利天微微垂首,落下一子。
隨著他一笑之間,發端有什麼東西滾落下來,滑到棋盤邊兒上。
正趙世握著袖子來填棋子,那繡金線葳蕤的袖口在邊上一掃……
原來,如此。
現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