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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7節

白樘不語。沈相點頭道:「這蕭利天也是能耐,他家裡的人幾乎都死絕了,他還活著……蕭西佐雖然器重他,只不過遼國盼著他死的人也著實不少,這次他被趙黼捉到,我推測其中必有蹊蹺之處。然而再險象環生,蕭利天居然都能夠化險為夷……可見必然是個不可小覷的狠角色,如果這次他上京不只是為了議和,而是另有所圖……」
沈正引笑了笑,若有所思道:「正好兒,我也覺著當年的事兒有些不踏實呢……」
他忽然說了這些,又提起睿親王跟昔日死在深宮的英妃,雖並沒有回答到底是否跟杜雲鶴有關,但在白樘聽來,答案已經不答自顯。
白樘垂著眼皮,眸色深沉,問道:「恩相……想要如何?」
沈正引卻不回答,只是抬手在他肩頭拍了拍,道:「你自然懂得該如何做,只拭目以待就是了。」
白樘離開相府的時候,才知道趙黼果然已經找到了杜雲鶴,只留了兩名緹騎訴說情況。
先前緹騎們趕到後,又詳細搜查了一番,卻發現那被蒙面人殺死的原先隨車之人的屍首都不見,只剩下地上幾點血跡,證明的確曾有過一場惡鬥。
白樘回頭看了一眼相府的匾額,想到沈正引方纔的話,便道:「去鎮撫司。」
今夜,鎮撫司內燈火通明,無人入眠。
杜雲鶴因傷勢過重,始終昏迷不醒,兩名醫官奉命前來,細查之下,卻見他身上竟有許多種傷痕,刀傷,烙鐵,鞭子,各種各樣……顯然是被人用過刑的,慘不忍睹。
趙黼守在旁邊,眼中是壓著的怒意,閃閃簇簇,就如同冰中的火焰。
正在看醫官搶救,外間傳白樘來到。
白樘進內,顧不得寒暄見禮,來至床前,見杜雲鶴是這般情形,也有些微微色變。
趙黼慢慢道:「方纔因情勢緊急,匆匆離了,不知沈丞相為難尚書了不曾?」
白樘道:「並未。」
趙黼道:「我的人可將發現杜雲鶴的情形告訴尚書了?不知尚書對此有何見解?」
白樘道:「此事尚待查證。」
趙黼笑道:「這半夜三更,怎麼會有一輛馬車出現在沈府之外,雖不曾捉到現行,然而此事自然跟沈家脫不了干係。」
白樘並不言語。
此刻,一名醫官回身道:「因杜管事傷勢過重,下官等只能盡力而為……可實在是不容樂觀。」
趙黼揮揮手,室內的眾人悄然退出。
趙黼站起身來,向著床邊走去,卻在白樘身旁站住,道:「沈正引因為什麼對杜雲鶴下手?總不會是因為昔年的一點小恩怨?尚書可知道麼?」
白樘平靜地看著趙黼:「殿下,如今尚無證據能證明的確是相爺所為。」
趙黼道:「我知道必然是他。」
頓了頓,道:「原先我去報案,瞞了一點兒。其實薛君生的事,只怕也是他所為。薛君生向來在靜王殿下跟前兒十分得寵,雖然也是個得力之人,只怕跟沈相爺未必一條心,又或者相爺因為別的事忌憚不喜……方纔我推想了一下,尚書看有沒有道理:沈相爺不知出自何種原因綁架了杜雲鶴,卻知道我拿住了薛君生的內應,所以嫁禍薛君生,讓我以為是薛君生報復所致。」
趙黼負手揚首,復道:「然而薛君生那個人,看著似好欺負,實則是個綿密不露的,只怕他也察覺危險,故而藉機逃了……雖然我私心盼他死了,但總覺著他不可能這樣短命。」
思忖著說完,趙黼摸了摸下頜,道:「所以我在想的是,到底是什麼要命的緣故,讓沈正引不顧一切地要拿下杜雲鶴,且用這樣的嚴刑折磨?總不會是沈丞相因私事或者私慾而下次狠手?難道,杜雲鶴知道什麼了不得的內情?」說話間,目光從杜雲鶴身上,移向白樘。
白樘卻仍是面沉似水,沉靜答道:「這一切都是殿下的揣測罷了,當不得。」
正在此刻,忽地聽杜雲鶴低低地哼了聲,似有醒來之意。
趙黼俯身,輕聲喚道:「杜先生?」
杜雲鶴眼皮動了動,雙眼似開非開,眼珠彷彿也有些僵滯無法轉動似的,在趙黼面上停了片刻,忽然往旁邊兒輕輕一轉,卻竟是看向白樘。
而在看見白樘之時,杜雲鶴忽地竟顫抖起來,手在床褥上亂抓了兩下,因手上也全是傷,自然疼得鑽心,口中也嘶啞亂吼了兩聲。
趙黼心驚,忙道:「杜先生?」
白樘後退一步,眼中驚異同憂慮之意交織,卻又像是那海面微瀾,很快又歸於平靜。
杜雲鶴口中嘶啞,竟叫道:「白、白……」
白樘雙唇緊閉,只是靜默看向兩人。
趙黼道:「先生,你想說什麼?」
杜雲鶴胸口起伏不定,嘴唇哆嗦不停,卻因心情激動,難以自持,呼吸迅速急促,復又昏死過去。
趙黼盯著杜雲鶴,卻見他牙關緊咬,雙眼緊閉,但是放在被褥上的沾血帶傷的手,手指微微探出,卻竟像是……指著白樘的方向。
趙黼回頭看向白樘,卻見他仍是默然而立,神情冷肅凝重。
趙黼張了張口,白樘卻道:「殿下,此處既然無礙,我便先回部裡了……至於是何人如此相待杜先生,刑部既然接受,那邊一定會給殿下一個交代。」最後這句,隱隱透出沉重之意。
趙黼冷笑。
這一夜,因趙黼並未回東宮。
又加上杜雲鶴出事,趙莊便有些不放心,這晚上,太子妃又嘀咕擔憂了半宿,因此是日,趙莊便親來鎮撫司查探。
趙黼正在廳上點卯議事,趙莊見不可打擾,又聽聞杜雲鶴被救了回來,便自先去探望。
入內之後,正有醫官在旁守護,見太子來到,忙起身行禮。
趙莊見杜雲鶴傷的如此之重,且仍是於昏迷中,又驚又怒,便問:「怎會傷的如此?可有性命之憂?」
醫官道:「昨夜的情形最是凶險,現在已經好了些了,只要仔細看護,應不至於……殿下勿驚。」
趙莊道:「豈有此理,京城之中,竟會有人如此喪心病狂。」
醫官見他發怒,不敢做聲。趙莊道:「杜雲鶴可說了是誰人動手的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