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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節

雲鬟雖聽見,卻只當沒聽見的。
季陶然知曉她的意思,便傾身過來,在趙黼耳畔低低說了幾句。
趙黼甚是震驚:「什麼?」
季陶然笑道:「這算是六爺御下不嚴麼?」
趙黼兀自不信:「這不能罷,是不是你看錯了?」
季陶然道:「我醉裡的確是有些看錯,只當時清輝跟……都在,難道他們也都看錯?」
趙黼神情甚是複雜,像是不留神吞了一顆壞了的瓜子仁,澀口澀眉。
怔怔地想了會兒,才道:「不對呀,平日裡看著他好模好樣兒,絲毫娘氣兒都沒,怎麼竟然……」
季陶然道:「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
雲鬟聽到此,才默默地說道:「比如先前你每每不喜蔣公子,人家卻又怎麼不好了?如今你待見這位柳公子,卻又偏是看走了眼。可見是因心存成見,故瞧不出。」
趙黼點頭道:「有理有理。」
季陶然跟雲鬟見他「從善如流」,都有些詫異。趙黼卻又對雲鬟說道:「那你心裡對我有無成見?」
雲鬟淡淡一笑,也並未答他。
因見時候不早,雲鬟正想讓兩人各自歸去,季陶然忽地問道:「是了,在暢音閣的時候,你如何發現那個『雲』字上暗藏機關?」
雲鬟垂頭,道:「那字因是機關所在,不免經常被人碰觸,光澤便跟旁邊的那些字差了些兒,也多虧了六爺……提醒了那句,想來六爺早就發現了?」
當時因找不到薛君生,趙黼念叨「不翼而飛」那句,便讓雲鬟想起在會稽張家、跟清輝發現密室之時的情形,一念心動,想到有此可能。
她回想曾經看過的這屋內的種種,對比如今,卻果然發現一線極容易被人忽略的不同。
那就是趙黼含酸說的「鬢雲欲度香腮雪」。只因方纔他在裡頭碎碎念,叫雲鬟也更回頭近近地看了一眼,印在心底。
當即忙返身回來,卻見那木刻畫上,圖案字跡歷歷在目,若是尋常之人,就算看個百八十遍,也必看不出不妥,但雲鬟如今也算是個「經驗老道」的刑官了,又加上天生之能,自然不會錯過。
很快發現,其中那個「雲」字,儼然略有些發亮,——就如同被人摸索過很多次的紅木等料,發出一種略微的木質的油亮,跟其他的字稍顯不同。
想此處是機關所在,薛君生若是進入密室,都要按落這「雲」,天長地久,自然光澤跟旁邊的那些字有些不同了。
雲鬟試探著摸過去,果然便發現室內的別有洞天。
可對趙黼而言,這本來是一根刺,他因格外留意雲鬟,見了這幅畫上這樣一首詩,又且君生早跟雲鬟相識,因此他雖然並沒發現機關,卻本能地覺著「可人厭」,故而才忍不住半是拈酸懷恨、半是嘲諷鄙視地念了出聲。
如今見雲鬟這般說,趙黼心底又想到那密室之中的畫像,笑道:「我只是覺著有些怪罷了,不想果然是極重要的線索,也是運氣。」
季陶然道:「這只怕不僅是運氣,小白有天賦之能,若今日他在場,只怕也會看出端倪,但是六爺這種的……或許也算是一種本能罷了,雖然當時並未看出究竟,但下意識裡,卻每每能歪打正著,點破訣竅。」
趙黼笑道:「季呆子,你這是真心誇讚六爺麼?」
季陶然道:「自是真心的。」
趙黼道:「那還罷了,不枉費……」目光下移,落在季陶然腰間那個銅魚上,忽地道:「明兒我送你一個金的。這個舊的就不要了。」
季陶然垂頭摸了摸,又翻來覆去看了會兒,道:「雖然多了一道痕,只是僥倖未斷,還能戴。不過有些古怪……巽風只舉手一擋,怎麼竟在上頭留下這般刻痕似的呢?」
趙黼忙瞄一眼雲鬟,卻見她並沒留意此處,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什麼。他便把季陶然的手按下去,道:「好了好了,一條破魚有什麼可看的。」
當即兩人起身,便結伴出府,因不同路,季陶然正要道別,趙黼道:「不差幾步,又沒小廝跟著你,我索性送你回去。」
季陶然道:「做什麼這樣小心,我又不是個女孩兒。」
趙黼道:「你要是女孩兒,我便懶得送了。」
季陶然奇怪地看他一眼,卻也並沒再說什麼。
兩人策馬而行,不多時,見將軍府在望,趙黼放慢馬兒,道:「今日在密室裡所見的,可記得不要告訴她。」
季陶然道:「是六爺把那些圖畫都撕掉了的?」
趙黼道:「不然呢?留著給她看麼?」
季陶然歎道:「想不到薛先生對妹妹,竟是用情至深,這般難以割捨似的……」
趙黼道:「罷了罷了,不要說那廝。竟也不看看自個兒的身份,跟我爭麼?」
季陶然挑眉。
趙黼會意,笑道:「季呆子,我可不是說你。畢竟……你也該明白,他素來奉承於靜王面前,又是個賤籍……」
季陶然道:「但是薛先生其實什麼也沒有做,難道……心裡默默地有那麼一個人,也不成麼?」
夜色中,目光閃爍。
兩人策馬而立,彼此默然,頃刻,季陶然搖了搖頭:「我去了。」
趙黼道:「季呆子!」
季陶然勒住馬兒:「殿下可還有事?」
趙黼擺手道:「行行行,是我說錯話了好麼?許你們心裡有,如何?反正她始終是我的,你們惦記也是白惦記。」悻悻說了這句,問道:「我其實想問,你說,密室裡十有八九已死的那個人,是不是薛君生?」
季陶然道:「據我看來,薛先生並不會這樣輕易就死。」
趙黼嘖道:「跟我一樣想法兒。狡兔三窟,禍害千年,他能不聲不響弄一個密室,又悄無聲息插入一個阿郁,可見是個極有手段的人,怎麼會不明不白身死?」
季陶然道:「然而種種跡象表明,薛先生畢竟是遇上了危險,至於現在他的處境到底如何,卻仍是一個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