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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5節

望著這般「懂事」的兒子,又想起他先前何等九死一生逃出來的……那心也軟了,竟暫時把那些外頭的閒言碎語都壓了下去。
又兼趙莊從旁解勸,說是明年必然會成親。太子妃因著實拿趙黼沒有法子,只得先聽了這句話,權當「畫餅充飢」,「望梅止渴」,橫豎只母子兩人和好如初就罷了。
如今又請了戲來博她歡心,跟幾家素來相好的夫人們共坐樂和。這眾家夫人如何不解,一邊兒看著戲好,一邊兒又誇讚趙黼孝順。
太子妃更加放開心懷,從《貴妃》到《遊園》,又到《白蛇》,薛君生自有天生之能,觀者無不被引入戲中,所聽所看,一時傾倒。
漸漸唱到白素貞被鎮入雷峰塔,夫妻分離……一幕戲罷,薛君生行禮後退了。
太子妃掏了帕子拭淚,道:「這法海也是多事,好端端分開夫妻兩個。」
說了兩句,因要喫茶,卻覺著身邊兒少了什麼似的。
轉頭看時,不見了阿郁,因問身邊兒的侍女,一個道:「阿郁姑娘方才有事,才暫時告離。」
太子妃不以為意,仍是跟其他人說方纔所看的戲文。
且說君生退下,因連唱了三出,不覺有些勞累,身邊小兒奔前奔後地忙碌,忽地見門口一個人走了進來,竟是阿郁。
小兒先前因見她站在太子妃身旁,便陪笑道:「姐姐來做什麼,可是娘娘又有吩咐?」
薛君生在銅鏡內看見,臉色微變,便不忙卸妝,只站起身來。
阿郁道:「沒什麼大事,你且去忙。」
那小兒機靈,回頭看一眼君生,見他不言語,便自去了。
阿郁走前一步,行禮道:「先生……方才唱得甚好。」
君生淡淡地,並不似平日應酬般溫和恭敬,道:「姐姐不是伺候太子妃身邊兒的麼,如何來至此處,若有吩咐,可說。」
阿郁看出他的冷淡之意,終於道:「娘娘……只是說方才唱得很好,只是那法海未免多事,好端端分開夫妻兩個……」
君生垂眸道:「不過是做戲罷了。」
阿郁聽了這句,點頭道:「既然如此,先生暫歇,我且去了。」略施了一禮,果然退了出門。
君生目光沉沉盯著門口,皺皺眉,回身落座。
將要繼續卸妝,卻見門口人影一晃,又有個人走了進來。
君生微驚,忙起身道:「殿下。」
原來這突然而來的人,竟是趙黼。
薛君生道:「先前聽說殿下有事,不在府中,莫非是才回來麼?『趙黼道:」我雖有事,卻也惦記著先生的好戲,所以特回來看一眼。「說話間,竟已經走到了薛君生身前,唇邊一挑,眼底卻無笑。

第433章

薛君生因見他越靠越近,幾乎要貼到自己身上來,通身更有一股無形的懾人之意,他不由後退一步,後腰竟抵在靠牆的桌子上。
趙黼盯著他的雙眼,道:「我贊先生呢,如何反像是不受用?」
君生勉強一笑:「不過是……受寵若驚罷了。」
趙黼道:「我看卻不是,嘴裡說受寵若驚,心裡指不定是怎麼怨懟呢,不然,怎麼敢把爪子伸到我身邊兒來?」
薛君生驀地抬頭:「我並不懂殿下的意思。」
趙黼輕聲道:「除了名動天下的薛先生,誰還能把人調教的那樣出色?又有誰,會似我一般,那麼熟悉『她』的言談舉止?若不是遇著我……換了第二個人,只怕也必然要被蠱惑誘倒了。」
薛君生眉峰蹙動,卻仍是道:「殿下恕罪,我仍是不明白。」
因他已經無路可退,趙黼卻更加逼近身旁,薛君生雖是八面玲瓏慣常逢迎的人,又怎能跟這戰場之上的煞神相比?
面上雖然仍舊撐著,且藉著未曾卸下的油彩遮掩,但心裡卻禁不住窒息,身上更輕輕地有些戰慄。
趙黼似看出他鎮定底下的不安,便道:「先生真的不明白?那麼……方纔你見的那人是誰?」
薛君生喉頭動了動:「殿下說的是阿郁……」驀地噤口。
趙黼笑道:「誰告訴你她叫阿郁?」
薛君生道:「我自然知道,人人都知道太子妃身邊兒有位出色的……且是殿下侍妾的姑娘,叫做阿郁,莫非我說錯了麼?」
趙黼道:「沒有錯,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呢。只怕於阿郁身上,先生也自然知道的更清楚?」
這話意有所指。
正此刻,外間腳步聲響起,有人道:「薛先生在哪裡,娘娘叫去說話。」
薛君生喉頭發乾,竟無法應聲。
外間小兒道:「在裡頭,我去叫。」不由分說便跑了進來。
猛地看見趙黼跟人靠在一起,那嘴張開,卻只有些結巴。
此刻趙黼才不緊不慢地後退一步,道:「既如此,先生且去,回頭再跟先生詳談如何?」
君生閉了閉雙眼,氣若游絲般道:「我要卸妝才得去見娘娘,還請殿下暫且迴避。」
趙黼轉身自出了門,只走到門口的時候,復又回頭看著,問道:「讓我想不通的是,你做此事,是於公,於私?」
君生呆若木雞,置若罔聞,一聲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