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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3節

白樘道:「嚴先生府上。」
巽風見他神色凝重,暗中揣測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案情要請教……多半是為了近來那火粉跟青花之事。
兩人騎馬而去,小半個時辰,便來至嚴大淼所住的胡同,卻見小小地一座門首,透著些古舊氣象,尚未進門,隔著兩扇門,便透出隱隱地笑聲。
巽風上前叩門,有個小童開門迎了,道:「原來是刑部的尚書大人,快請進。」
白樘同巽風一前一後入內,卻見院落中一棵古槐樹下,一片小小地石桌,放著幾個圓石墩,嚴大淼正跟另一個人對坐,不知說到什麼,兩人都是笑吟吟地。
而跟嚴大淼對坐之人,赫然竟是季陶然。
季陶然見白樘來到,忙跳起來作揖:「尚書大人如何這會兒來了?」
白樘道:「你如何在此?」
季陶然道:「我因火粉之事,來請教嚴先生。」
白樘一點頭,此刻嚴大淼也站起身來,笑吟吟道:「今日小院蓬蓽生輝,四爺如今身為尚書,竟也肯屈尊踏足?」
畢竟是年紀大了,鬍子頭髮皆都雪白一片,白樘忙作揖還禮:「先生說笑了。」
當下便又圍著那石桌坐了,小童早就快手快腳地送了茶上來。
嚴大淼道:「不怪我以老朽之心度君子之腹,尚書如今乃是個要人忙人,也畢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罷?所為何來,且請說就是了。」
季陶然道:「總不會也是為了火粉之事?」
白樘道:「是。」
嚴大淼道:「我方才跟陶然說了,我畢生的心血,都在那幾本傳給他的行驗記錄之中,只要他翻遍細看,必有所得。只怕四爺此番前來,也是白走一趟了。」
白樘道:「我雖是為了火粉而來,卻並不是跟季行驗一樣的問題。」
嚴大淼道:「哦?那是如何?」
風從牆外而來,拂過那傘冠似搖曳的大槐樹,只聽得滿耳「簌簌」響動,有幾片葉子墜落,晃晃悠悠,有一片便落在白樘面前的杯子中,打的茶水顫動。
白樘垂眸看了一眼,道:「火粉的第一次出現,是在聯詩案的『藍田日暖玉生煙』,還是季行驗說起來,眾人才知道此物。」
季陶然滿口讚歎道:「我也是因為看過嚴先生的記錄,才知道此物的存在,果然受益匪淺。」
嚴大淼含笑不語。
白樘道:「先生,請恕我無禮……」
嚴大淼道:「四爺有什麼話,但講無妨。」
白樘道:「據我所知,先生,跟郭司空曾經交情甚篤,對麼?」
巽風站在他的身後,聞言眉峰聚起。
此刻,季陶然才聽出幾分不對,眼睛眨巴了幾下,猛地看向白樘。
嚴大淼呵呵笑道:「老夫素性狷介,朝中相識的也並沒有幾個,郭司空算是一個罷。此事人盡皆知。又如何呢?」
白樘道:「所以,在那日靈前祭祀的時候,嚴先生也在場對麼?」
嚴大淼道:「不錯。我燒了幾張紙,好歹算盡一盡心意。」
季陶然在旁,想要插嘴,但看看兩人,竟又無法開口,雖然院中甚是開闊,風清雲淡,但他卻隱隱地有些窒息之意。
白樘仍是看著嚴大淼,道:「我先前忽然想起來,曾在那段日子裡,先生勸我,說我性情太淡,要珍惜父子之情……免得後悔莫及之意?」
嚴大淼點頭,復淡淡道:「記得不錯的話,四爺也聽從了我的建議,可喜可賀。」
白樘道:「先生一生都在刑部,極少對誰說過人情話,可知那時候我心中還曾詫異過。」
季陶然終究忍不住,便霍地起身,正色道:「四爺,您莫非是在懷疑嚴先生?這可是從何說起!先生乃是刑部功勳,是聖上曾經親口嘉獎過的……」
他畢竟年青,又對嚴大淼如師如父般敬重,口吻中便透出不平之意,若不是因為也同樣敬重白樘,此刻早就翻臉了。
嚴大淼抬手制止了季陶然,對白樘道:「難道老朽這件事……做錯了?」
瘦削的臉容,透出滄桑之態,雙眸卻仍是精光內斂。白樘望著眼前這雙眼,道:「是做錯了。」
嚴大淼道:「請四爺為我解惑。」
白樘道:「郭司空最後的一枚棋子,是朱姬,朱姬為郭司空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滄海月明珠有淚』,她本來可以做到最後一句,只可惜她沒想到、連郭司空也算錯了的是一個人。」
幾乎與此同時,皇城之中。
趙黼進宮請安。
正趕上小世子的乳母嬤嬤抱著,來給皇帝哄逗。趙世抱著那小嬰孩兒,笑對趙黼道:「你來的正好兒,快過來看看,這孩子生得像不像你四叔?」
趙黼探頭看了一眼,道:「瞧著不大像……」
趙世啐道:「又信口胡說?叫你四叔捶你。」
趙黼笑道:「我不過是誇他生得比四叔更加俊秀出息罷了,如何竟要捶我?」
趙世大笑,便道:「畢竟是你的嘴滑,慣會說這些話……嗯,若哪一日開了竅,肯去說給哪個女孩子聽,只怕會哄得人家暈頭轉向。」說著瞥趙黼一眼:「你肯麼?」
趙黼笑道:「這有什麼不肯的?」
趙世道:「那就別只說嘴,快些去找,朕還等著看你的孩子生出來是個什麼模樣兒呢。」
趙黼道:「皇爺爺還有千秋萬載的壽呢,如何只管催逼我?且只慢慢地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