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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9節

——「是魚。」
季陶然跟白樘在旁邊兒,乍然聽見這句話,反應各自不同。
白樘不言語,只是眸色平靜看她,彷彿對這話並不覺得意外。
季陶然懵懂問道:「什麼魚?」
雲鬟回神,便道:「我記得……當時湖面上有些魚,奇怪的是,是已經死了的魚,足有十幾條之多。」
季陶然道:「我不太懂……死魚,又是何意?」
白樘卻緩步走到桌邊兒,長指輕輕地在他的那本屍格冊子上點了點。
季陶然垂眸看去,卻見那修長乾淨的指尖所點的,正是那個「胃」字。
剎那間,季陶然心頭靈光閃爍。
當即,由離火跟任浮生作陪,季陶然親自前往蘭劍湖查看。
可畢竟因為天氣炎熱,那些漂浮的死魚,有多半已經腐爛,也有的被水鳥等類吞食。
季陶然勉強撈了兩條,任浮生遠遠地站著,捏著鼻子道:「季行驗,自打你進了刑部,這行驗所越來越五花八門了,先是馬車搬了進去,如今又來撈死魚,下次不知是什麼?」
離火笑道:「不要打攪季行驗辦差,你若覺著無趣,你也去撈。」
任浮生道:「我自己找不受用呢?唉……原本是個好地方,沒想到被遼人一來攪合,就變了風水似的,這魚死了,鳥兒也死了。」
季陶然正在包起那兩條魚,聽說鳥兒也死了,便順著看去,果然看見一隻白鷺死在旁邊草叢中,季陶然上前撥弄了兩下,見白鷺通身並無任何傷痕。
任浮生目瞪口呆:「莫非這死鳥兒也要?」答案自然不言自明。
離火道:「你這烏鴉嘴,可千萬別再說,不然指不定又要撈什麼呢。」
季陶然嘿嘿一笑,道:「罷了,撈這些已經是好的,原本還要下湖裡撈那蕭忠的內臟呢。」
任浮生作出欲吐的模樣,卻又牢牢閉嘴:「我再不說一個字。」
季陶然將所打撈到的魚跟鳥兒帶回刑部,用利刃小心剖開,果然便在二者之中發現了一種異物。
這就是那真兇為什麼要冒險給了蕭忠一刀的原因。
那青色的、似肉塊般的東西放在眼前,有些怪異。雲鬟問:「這是什麼?」
季陶然道:「若是猜的不錯,這是獐子肉。」
雲鬟道:「是哪裡來的?」
季陶然道:「便是你所說的那魚腹內剖出來的。至於魚是從哪裡吃來的……」他回頭看一眼白樘,白樘卻對雲鬟道:「莫要靠的太近。」
季陶然醒悟,便把雲鬟往後拉開兩步,說:「是,這物喚作青花,是遼國稀有古樹取汁液所制的一種劇毒之物,雖然被泡過,又幾經轉折,現在毒性已經不如先前般猛烈,卻也不容小覷。」
卻聽白樘道:「我們原先都在想蕭忠是死在水中,故而格外留意水中的情形,然而卻忽略了蕭忠眾人在下水之前做了什麼。」
雲鬟看看桌上那物,若有所覺,道:「聽聞他們打獵……又就地洗剝烤了吃,打的好似正是獐子……」
白樘道:「說的不錯。關鍵便在這獐子肉上。」
因遼人的規矩,首塊兒好肉必定要獻給最尊貴之人,故而頭一塊胸脯肉自然便送給睿親王,誰知睿親王因覺天熱,不耐煩吃,便順便賞賜給了向來最貼身的蕭忠。
卻不料,這肉中早就給人下了毒的。蕭忠狼吞虎嚥吃了,起初毒發的慢,自然不覺。
後來眾人張羅下水,蕭忠也下水亂舞,那藥力逐漸發作,蕭忠極快地失去意識,想呼救也無法出聲,就這般悄然死在水中。
這青花毒,顧名思義,有一個最大的特徵,就是中毒者的內臟會變成青色,尤其是胃。
起初這行兇者的目標是睿親王,倘若睿親王被毒發身亡,兩國當然便會立刻交惡,遼人也絕對不會將睿親王交給大舜人來「驗屍」。
但是偏偏這塊肉給蕭忠吞了,這兇手自然也風聞大舜刑官的厲害,生恐舜國的人插手,立刻發現真相,禍及自身。
故而才鋌而走險,藉著前去救援蕭忠的機會,順勢用彎刀刺入,將他內臟毀損,且又是因在水中,自然無處找尋,毀屍滅跡,簡直天衣無縫。
誰知當時蕭忠的胃被切碎,裡頭的獐子肉便隨之散落,湖水中的魚兒吃了後中毒浮了上來,又被岸上的鳥兒把魚吃了,同樣毒發倒斃。
幸而白樘聽了季陶然一句話,觸動所思,只是他尚有些不敢認準,便特叫雲鬟來印證,果然從魚、鳥身上找出線索。
如此迂迴曲折,取證之法又這般怪異,也算是自古以來絕無僅有的一宗案例了。
這一切整理妥當之後,已經入夜。
事不宜遲,為防備那兇手再此下手,便叫人傳睿親王一行人前來刑部。
睿親王聽了所說,皺眉道:「青花?」其他遼人也都色變,卻不敢叫嚷,只是竊竊私語。
白樘道:「那日在湖畔,是誰人將肉獻給殿下的?」
那矮胖將軍跳起來道:「是蕭忠!」
睿親王點頭,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兩班部屬,白樘見他神情不對,便暫且不言。
果然,睿親王端詳了片刻,忽然道:「我記得當時,是有個人將烤好的肉切開,由蕭忠轉送給我的。」
白樘道:「人可在場?」
睿親王搖頭道:「不在場,那日馬車忽然炸裂,他受了傷,如今還在驛館裡頭養傷呢。」
睿親王身邊的幾個越發震驚,紛紛道:「殿下說的,可是……耶律齊?」
當即叫巽風帶人前去驛館,尋到內房,卻發現屋內空空如也,那人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