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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9節

趙正吃了一驚,猛地轉頭看向恆王,卻見恆王看他一眼,竟說:「太子殿下,我接到密報,說是殿下這兩日頻頻調動京內兵馬,我因有些不解,還以為是父皇授意,故而方才對父皇提起,誰知父皇竟全不知此事的……」
趙正無法置信,盯著他道:「你……」
恆王卻是滿面肅然跟疑惑,道:「不知太子殿下,是不是真有此事,又是什麼用意?」
趙正嚥了口唾沫,臉色發青。
晏王在旁看的蹊蹺,忙問:「是不是消息有誤?」然而看著兩人互相對峙似的情形,晏王心頭一震,隱約有些知曉。
忽地聽得皇帝說道:「先前世子府的命案,當真是撲朔迷離,原先以為兇手是謝鳳,誰知……又是晏王,今日朕聽說查的有八九分了,本來命人去傳白樘,誰知他竟推說尚未水落石出。」
恆王接道:「其實此事的確已經明白了,晏王當時殺人,乃是中了人的攝魂術,身不由己罷了,至於那侍衛竇鳴遠,卻跟太子府的呂錄事是親戚,且曾許諾為太子效忠,晏王殺人用的匕首,都是太子府禁衛所用,可見真相如何了。倒是不知白樘因何不肯結案。」
晏王在旁,聽著他說的竟一絲不差,比自己親身經歷過的都明白。
趙世道:「晏王,是不是如此?」
晏王只得道:「是如此,然而白尚書說此案尚要繼續追查,只怕還有內情。」
趙世轉頭問道:「太子,你可有什麼話說?」
太子自覺足下所立之地,搖搖欲墜,便道:「兒臣對此事,一無所知。曾也私問過底下人,顧詹士雖承認曾攛掇呂陵說服竇鳴遠效力,可是崔鈺被殺之事,卻是分毫無關。求父皇明察。」
趙世笑了笑,仰頭出神片刻,忽然說道:「你們可知道,那日我傳謝鳳進來,詢問他當夜發生何事,他並未如實招供,反說了一個典故?」
晏王不由問道:「是什麼典故?」
趙世便將那「包拯斷牛」的故事說了一遍,道:「當時朕只氣他口燦蓮花,卻不說實話。誰知道後腳你們便都進宮來了。謝鳳說,只有切了牛舌之人,才巴不得那牛主人犯錯,所以一看到牛竹將肉販賣,便立刻出首舉報。偏偏……太子你急不可待地來跟朕說,收到密報,說晏王殺了人。」
趙世當時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之怒,只有他自己知道。
太子這才明瞭,臉色青中泛白:「父皇,我是真的……接到密報,只是想要查明真相而已呀!」
趙世禁不住喝道:「你是想查明真相,還是想趁機搞垮晏王?」
太子渾身戰慄,此事他自然是有私心的,任何在他位子上的人,只怕也都有私心,加上晏王的確對他極為威脅,當那樣一個絕佳的機會在眼前的時候,他竟無法自制。
也因為那件事跟他無關,所以他自忖「光明磊落」,所以才敢要求徹查,卻又如何能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何況偏又有那個「典故」在先。
至此,太子才隱約覺察今日皇帝召他們進宮的用意。
深吸一口氣,趙正抬頭說道:「其實,在父皇心中,兒臣早就不堪大任了,是不是?早在未曾立太子之前,父皇就偏愛晏王了。」
趙世道:「你的確不堪大任,氣量狹窄,行事偏私衝動,御下不力,耳根軟……但是,當初朕仍是立你為太子了,並非朕偏愛誰,誰就一定會是儲君,不然,朕早就立晏王了!」
太子趙正緊閉雙唇,恆王在旁,嘴角微微一挑,流露一絲薄笑。
趙世咬了咬牙,又道:「當初東宮那麼多爛事,朕卻仍舊在忍,本想你只要做一件兒讓朕刮目相看的事就罷了,朕可以、既往不咎。只是想不到……你非但沒有,反而更讓朕忍無可忍……」
世子府的那件案子上,倘若那日太子進宮,是為了晏王求情的,趙世看在他珍惜手足之情的份兒上,也未必那般慍怒厭棄。
一直到如今……到了要動刀兵的地步,皇帝終於知道,他的忍耐到了盡頭,而趙正的太子位,也到了盡頭。
次日,金鑾殿上。
幾乎一夜未眠,皇帝似乎更蒼老了幾分,只是精神仍舊強悍,坐在高高地龍椅上,雙眼如同盤旋在高空的鷹隼一般,掃視著底下的諸位大臣們。
有些滄桑的口吻,沉重而威嚴地問道:「朕有意廢太子,眾愛卿可有意見?」
只有兩名老臣出列,說了些太子雖有過,但也有功之類的話,只因畢竟大勢已去,若是無昨夜那一場府兵異變,或許還可力挽狂瀾,但意圖逼宮,已經是罪無可赦。
如今說太子也曾有功,不過是挽回些顏面、表表昔日情分罷了。
因此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言語。
趙世歎了口氣,沉默片刻,忽地問道:「若是立儲,當立何人?」
群臣靜默,片刻,便有人出列道:「按照長幼之序,當是恆王殿下。」
另一人道:「且恆王殿下對聖上忠心耿耿,這次若不是殿下早有防範,也未必能夠……看破京內暴亂的圖謀。是以臣也覺著恆王殿下最佳,一則名正言順,二則堪當大位。」
恆王在列,微微地面露得意之色。
龍椅之上,趙世不動聲色,睥睨下臣眾人,終於說道:「昨夜,的確是多虧了恆王報信不錯,但是……朕不解的是,素來恆王跟太子是關係最好的,如何竟會主動出首?」
恆王臉色微變,繼而道:「回父皇,兒臣跟太子自是手足之情,故而互有來往,只不過,太子此舉實在大錯特錯,竟絲毫不念父子君臣之禮,故而兒臣兩下權衡,自然要痛下抉擇。」
有幾位臣子也點頭讚賞。
皇帝道:「那你可曾面勸過太子,叫他不要行差踏錯?」
恆王道:「這、這……兒臣平日裡雖有些規勸言語,但是這件事畢竟非同小可,兒臣生怕,生怕勸不住太子,何況他一意孤行之下,倘若兒臣勸諫不成,反而走漏了消息,深受其害,更加沒有人能跟父皇報信,此事便無法可想了。請父皇諒解兒臣之心。」
趙世便不言語了,只問晏王道:「晏王,你覺著如何?」
晏王遲疑,繼而說道:「此事輪不到兒臣置喙,自然是父皇跟幾位輔政大臣們決定。」
趙世又看靜王:「靜王呢?」
靜王道:「兒臣跟晏王是一般想法。」
趙世的目光在兩位王爺面上掃來掃去,然後移開,又看向底下大臣,終於點名道:「沈相,你意下如何?」
沈正引出列,雙眉微蹙,道:「聖上,此事不該微臣參與。」
趙世道:「為何?」
沈正引道:「聖上莫非忘了,老臣家的一位堂侄女,此刻是靜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