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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節

雲鬟道:「方纔他們說,恆王晏王兩位殿下昨夜也在宮中?」
周天水道:「正是。方才又有內侍傳了尚書跟數位重臣進宮議事,只怕,這議的便是廢太子的事了。」
雲鬟悚然驚動:「廢太子?那、那……若是另立儲君,便是恆王殿下了?」
周天水道:「便是這個不知道。若是按照長幼順序,自然就是恆王,可若是取其才幹麼……」說到這裡,又有些疑惑不定。
雲鬟知道她身為八衛,跟隨白樘身邊兒,消息是最靈通的,便問道:「怎麼了?」
周天水忽地問道:「若是取其才幹,你覺著晏王殿下好呢,還是靜王殿下好?」
雲鬟越發嚇了一跳:「這個……」
周天水瞥她一眼,忽地說道:「我雖然知道晏王世子跟你關係匪淺,你近來也跟晏王極好,然而……我不瞞你,憑心而論,我是要選靜王殿下的。」
雲鬟嚥了口唾沫,喉頭發乾,想說一句,卻又覺著這種事,又哪裡是好爭執議論的,何況乃是君國大事,又非私德等話。
周天水又道:「我並不是私心如此,而是有些論據,你想想看,過去二十年來,晏王殿下都在雲州,他的根基不在京內,人脈等也自淺薄,雖說世子的威名重,然而畢竟那只是兒子罷了,只看晏王殿下而言,殿下雖是帶兵王爺,但性情甚是柔順……可是靜王殿下就不同了,長居京內,名聲甚好,且人脈也佳,更不必提還是相爺的姻親了,從來行事也很得人心,雖看著綿靜,但卻……」
雲鬟見左右無人,低聲問道:「是不是……四爺心裡也是想著靜王最佳的?」
周天水見她問了出來,便一笑:「你才知道?四爺的心中,靜王殿下自也是最佳之選。」
雲鬟蹙眉不語,周天水戳了戳她,笑問道:「怎麼了,見我們都說靜王,你心裡不受用了麼?」忽地掩著嘴,看著雲鬟笑了起來。
雲鬟見她笑的古怪,便問道:「你笑什麼呢?」
周天水道:「我笑的是,世子對你是那個樣兒。倘若這回是晏王殿下被扶立為太子,那麼……世子將來豈不就是我們的皇帝陛下了?若是世子再娶了你,那你豈不是……」
雲鬟先是凜然,繼而臉上微紅,竟不知如何辯駁,只脫口斥道:「瞎說什麼!」
曾經雖答應了趙黼的兩年之約,只是晏王素來游離皇位之外,趙黼也從無此心,是以雲鬟更加從未想過此事。
如今周天水一句一句入耳,聲聲若驚雷般,竟叫她十分驚心,甚至隱隱有些恐慌。
周天水見她有些鮮見的惱羞之意,便笑道:「這可不是瞎說,而是真中之真,你只是不肯去想罷了。」
雲鬟咬了咬唇,憂心忡忡。
周天水道:「怎麼啦?是真惱我了?」
雲鬟歎息道:「橫豎不管如何,只要晏王殿下平安無事,便是妥當。」
周天水道:「殿下自會無事,這一次的崔鈺被殺案子,何等的凶險,若不是你救護在先,四爺撥亂迷霧在後,只怕殿下就陷了下去也。想來這必然是東宮所為無疑了,如今見陰謀敗落,便才孤注一擲。」
雲鬟長長地歎了口氣:「這皇家之事,難說,難說。」
周天水道:「橫豎不與我相干,至於你,可也就是一個』難說』啦。」
雲鬟橫她一眼,便不理會,轉身道:「我去做公了。」
周天水上前拉住:「好不容易正經說會兒話,怎麼說走就走?自從上京來,咱們卻少親近了,你是故意跟我疏遠不成?還是覺著以後或許就是我們的……所以事先對我擺出架子來?」
雲鬟又漲紅了臉,便站住腳,正色道:「姐姐再跟我說這話,就真惱了。」
周天水吐吐舌,道:「又怎麼樣,你難道心裡沒有晏王世子殿下?自打他走了,若不是你對晏王殿下那般盡心,殿下又怎會如斯安泰,你對殿下這般盡心,難道不也是愛屋及烏?」
雲鬟見她越發口沒遮攔,反變本加厲起來,甚是沒法子,便垂頭歎了口氣。
周天水道:「我雖不知你與他先前到底是有什麼恩怨,可是自從上京來,我冷眼看著,你們倒也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且世子那個年紀,按理說早就妻妾成群了,如今仍是孤身一個,我也猜到該是為了你的緣故。這般深情,夫復何求?」
瞅了雲鬟一眼,又道:「你的年紀也是不小了,終不成一輩子都做這個行當?將來的事,也是時候該好生想想了。」
因又拉了雲鬟一把,湊在耳畔低聲說道:「雖然我跟四爺都覺著靜王妥當,可是……早就聽說聖上的心是偏向晏王殿下的,保不準……真的會出一個意外冷門呢,所以我方才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不是玩笑。你是聰明人,且細細尋思,自然懂得。」
雲鬟無法,便只說道:「你只顧說別人,說的這般盡興,你自己又是如何?」
周天水愣怔:「我?」
雲鬟道:「風生水起,又是幾時?」
周天水臉色頓時不自在起來,雲鬟才有幾分受用,便笑道:「怎地,說起別人來便口若懸河,輪到自身,就啞口無言了?你這會子可才懂我方纔的心境了呢。」
周天水橫她一眼,道:「你不用揶揄,風生水起,自然會風生水起,等京內的事兒暫且定一定,然後……」
忽地皺眉,透出凝重憂色。
雲鬟本是拿私情跟她玩笑,好堵著她的嘴,見她這般模樣,卻不安起來,因問:「怎麼了?」
周天水重重吁歎了聲:「我如今不怕別的,只擔心一件事。」
雲鬟問道:「什麼事?」
周天水頻頻看她,終於忍不住道:「雖然他叮囑我不許多跟你提,只是我猜你這般靈透,必然瞞不住,……我憂心的是四爺的身子。」
不提還好,一提,雲鬟自覺心也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原先臉上的浮紅便極快退了個乾淨。
周天水低低說道:「我自不怕巽風哥哥跑了,可是……可是我只怕四爺萬一有個、有個……可叫人如何是好?」
她這一句說的斷續且無頭腦,雲鬟卻明白:對巽風而言,白樘自是個如父如師的角色,容不得他出丁點兒意外,因此周天水說這句的時候,對雲鬟……卻也是感同身受。
既然說開了,雲鬟默默問道:「真的、絲毫的法子都沒有嗎?」
周天水搖頭:「當初那顆藥丸,用盡了幾種珍奇難得的藥草,譬如其中的一味,叫做半葉蓮的,十年生葉,十年開花,等到花開才能入藥,天下雖大,要找這正是時候開花的半葉蓮,又談何容易。」
最後,天水用幾乎只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事到如今,只能聽天由命了。」
天水回過神來,因覺氣氛沉重,正欲開解幾句,抬頭之時,卻見眼前已沒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