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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節

何況他先前在侯府裡被崔承打了一頓,心中早就怒火難以按捺,今日吃了酒,趁著酒性上門大鬧,又偏被雲鬟趕了出來,他心裡的火積壓著,可想而知。
本來正尋思著該如何教訓兩人,不料晏王偏發現他形跡可疑,捉來審問。
崔鈺戰戰兢兢之時,心中一動,便想:「我正愁無法奈何崔承那小子……偏偏崔雲鬟這賤人又死不肯承認,我難道就真的去監察院大理寺鬧出來?父親的意思尚不知道,倘若因此也遷怒於我,又如何說?偏偏這個王爺來問,我不如順勢就把那賤人供了出來……橫豎他們不給我好兒,我便也讓他們知道得罪了老子的下場。以後父親問起,就說是王爺逼迫所致。」
崔鈺心中轉念,當即再無猶豫,便把懷疑謝鳳乃是女兒身,且正是崔家原本投水而死的嫡女之事說了。
晏王原先雖覺著眼皮底下有些真相難以看穿,卻完全想不到這點,聽崔鈺說了之後,才似醍醐灌頂,豁然開朗似的。
當即心中飛轉起來,因想:「是了是了!我怎麼竟沒想到,這謝鳳是崔雲鬟?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只有如此,黼兒才會對他那樣異常。」
可是驚怔之餘,卻又有些擔心,便道:「你休要瞎說!謝鳳可是正經的朝廷命官,你這般誣人,若是追究起來,你所罪非輕!他縱然生得跟崔雲鬟有些相似,畢竟你沒有十足憑證!」
誰知崔鈺道:「王爺容稟,我是有憑證的。」
晏王幾乎站起身來:「你、你有何憑據?」
原來崔鈺此人雖然性情有些陰險,可卻也並不愚笨,方才晏王問的時候,他心裡也自尋思,卻真的給他想起一個人來。
崔鈺一笑,道:「王爺不知,這謝鳳身邊,有個丫頭,叫做晴姑娘,是從南邊兒跟著來的。」
晏王即刻想起先前靈雨所提過的那個,卻不動聲色問道:「又如何?」
崔鈺面上透出幾分得意之色,道:「先前那崔雲鬟小的時候,在鄜州那邊住著,父親曾親自去探望過她,隨身帶了幾個嬤嬤跟丫頭,後來那些人不知怎地得罪了崔雲鬟,便給父親攆了回來,我聽其中一個丫頭曾抱怨提過,說是崔雲鬟身邊兒有個叫什麼曉晴的,是最牙尖嘴利不饒人……我今日看見過這晴姑娘,的確也是個牙尖的,只要讓我們府裡的丫頭認一認……必然就能看出端地,又或者派人去審問審問,試問一個毛丫頭罷了,又哪裡經得住審問拷打,必然會如實招供。到時候王爺就知道一切真相,不至於被那賤……被那謝鳳蒙蔽了。」
崔鈺只顧洋洋自得說著,差點兒脫口而出。
不料晏王聽到最後,臉色陰晴不定。
晏王又問了崔鈺幾句,便叫侍衛來,讓把崔鈺的嘴堵起,押下去,暫時困在柴房。
崔鈺沒想到竟得如此待遇,忙叫道:「王爺!這是做什麼,我說的句句屬實,王爺不信,可以叫她來,我跟她對質!」
那侍衛不許他說完,早封住嘴拉走了。
晏王說罷,便看著雲鬟道:「你還想否認麼?」不等雲鬟回答,晏王道:「其實,本不必這許多證據,只要做一件事,就立刻能夠知道真假。你應該明白。」
雲鬟雖仍是靜靜站著,卻彷彿被凍成了冰柱一般。
晏王未曾明說,可她也是知道……其他人行事,或者仍會顧忌「謝鳳」的刑官身份,而她或許可以直言抗辯,就如同先前震懾退了崔鈺一般。
但晏王身份畢竟不同,而雲鬟……也的確不想跟晏王花言巧語或者玩弄心機。
雲鬟長吁一口氣,舌尖兒卻真似凍住了一般。
室內重又死寂,晏王問道:「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雲鬟才低低道:「王爺,可信崔鈺的話麼?」
晏王道:「我本來是不信的。」
雲鬟抬頭看他,晏王會意,一笑之餘,便道:「你可知道,當初黼兒在雲州跟遼人交戰,傷及了腹部,被開膛破肚,遭受那般非人的苦楚……他生死一瞬之時,叫的是誰人的名字?」
雲鬟並不知此事,滿心震徹,越發不能出言。
晏王盯著她,沉聲道:「他叫的,就是』崔雲鬟』三字。」
雲鬟慢慢轉開頭去,無法再聽。
晏王道:「後來他跟你那樣狎暱,雖然他強辯說是惜才,我委實想不通是哪種惜才,會讓他守在床榻之前,寧坐一夜也不離開的。」
復笑了笑,晏王道:「他對崔雲鬟用情至深,我不信,竟會那樣快移情到別人身上,除非,你跟她,本就是一個人。」
雲鬟已無言相對。
晏王出了會兒神,繼續說道:「原本聽了崔鈺所說之後,可知我心裡其實是震怒之極的?我不信,世間竟會有這樣膽大包天的女子,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事。雖然你……的確有些能為,可是畢竟不合世俗。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這是欺君,甚至,不僅僅是你自己。」
雲鬟聽了這句,便緩緩地跪地下去。
晏王望著她,道:「你做什麼?」
在等雲鬟來的時候,晏王又細想過:倘若崔鈺所說是真,除了崔雲鬟自己跟趙黼外,此事京內還有誰人知道?
他想到了白樘,畢竟,白樘是當初追查崔雲鬟「投水而死」之人,自然對這女孩子是極熟悉的,何況以白樘的為人,縱然崔雲鬟能瞞得過天下人,又怎能瞞得過白樘,乃至做到當面不識?
除非白樘心知肚明,卻不點破。
而且照趙黼的性子,倘或崔雲鬟出了事,他又怎會置之度外?只怕也有一場潑天大鬧。
因此晏王細思極恐,不敢輕心。
雲鬟跪地道:「王爺,此事若是揭破,我一人承擔,不與任何他人相干。」
晏王道:「就算你如此想法,難保聖上是什麼意思,這般大事,就算是遷怒整個刑部,也未可知!」
雲鬟心頭一凜,晏王又道:「且黼兒的性情,你難道不知道?他待你如此之重,又怎會許你出事?」
雲鬟似聽出晏王的意思,道:「王爺……是想說什麼?」
晏王起身,緩步走到她的跟前兒,垂頭望著眼前之人,道:「我已經想好了,你,立即辭官,然後我會派人秘密送你去雲州,你便在雲州跟黼兒成親……橫豎你成了世子妃,再隨意假借一個雲州本地的身份,便無人再敢說什麼了。就算懷疑,也無任何憑據。」
這一句話,卻有些像是昔日趙黼曾勸過她的。
雲鬟震驚之餘,本能說道:「王爺,我、我不能走。」
目光再次相對,晏王擰眉道:「趁著現在一切安泰,尚且能抽身,如何不走?倘若以後無法收場,只怕數敗俱傷,無法挽回。」
雲鬟尚未回答,晏王道:「你莫不是還擔心崔鈺?放心,我會處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