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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節

雲鬟不等說完,便咳嗽了聲,柯憲笑道:「不必忌諱,我並不只是在說我自己,倒好像咱們南邊兒過來的人,跟北地的水土不能相合一樣,想當年,我一位相交極好的哥哥,也似咱們一樣過來銓選推官,後來卻也不知下落了。」
雲鬟見他志氣衰朽,便引他說道:「如何我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
柯憲道:「你知道才是怪了,已經是十年前的事兒了,在我們那邊兒,也算是個大名鼎鼎的能幹人物,只不過這京城內精明強幹的人自然是多,只怕來了後……不似先前一樣能夠輕易出頭,泯然眾人或者遭遇變故,都是有的。」
柯憲回想起往事,便又道:「先前耿飆來到,我也曾跟他說起過此事。不瞞你說,先前我一心想留在京內,除了想要一展拳腳外,也存著想要找到蔡哥哥之心,當初,可正是他引我進公門的,是以始終念念不忘。先前我看了你在吏部銓選時候那樣遭遇,本以為他大概也有這些不為人知的經歷,故而籍籍無名,無處可尋。因耿飆在京兆府,畢竟便宜些,我私下裡便托付他幫我查一查,他查了有些日子,才得了一點消息,原來蔡哥哥其實是中了銓選的,且還是當時的第三名,可見果然了得。」
雲鬟也有些動容,問道:「果然是能幹的人,那如今他在哪裡,真不知道?」
柯憲道:「京兆府的記錄畢竟是少,耿飆也只得了這一點。」
柯憲說到這裡,長長地歎了口氣:「想天下能人奇士,盡數彙集於斯,但最後熬出頭的又有幾個?似蔡哥哥,似我,我起初以為他或許如你一樣的遭遇,可現在再想,又或者他是如我一樣的遭遇……是橫死了呢?」
雲鬟皺眉:「世事變幻,何況京城甚大,或許他雖不在官場之內,卻也平平安安地在某個地方,安分度日呢?何必只往壞處想。」
柯憲眼睛亮了亮,道:「若是如此,倒也是極好的。」忽地看著雲鬟道:「小謝,我知道你從來有一種非常之能,如今,我能不能托付你一件事兒?」
雲鬟道:「你說就是了。」又問何事。
柯憲道:「你幫我找一找我這哥哥可好,臨死之前,若是能見他一面兒,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雲鬟搖頭:「你好好地想見人,我幫你找自然無礙,你若是存著這樣心思,我卻不能從命了。」
柯憲方笑起來:「好罷了,不說那些。既然如此,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他畢竟說了半天的話,一笑之下,又咳嗽不止,肩頭的血又湧出來,外頭太醫忙走進來看護。
因已經幾日,流的血卻比先前少了……雲鬟起初還當是件好事,此刻見柯憲越來越白的臉色,才驀地明白過來,他身子裡的血越來越少,流的自然也是少了。
雲鬟出了院落,滿心驚慄幽寒,便自忖去尋季陶然,正走著,忽然聽有人說道:「太子府的顧詹士跟金吾衛厲統領親來找侍郎,不知是不是有什麼事?」
另一個道:「興許是私交罷了。顧詹士算是太子的左右手,金吾衛管的是皇宮大內,怎會有什麼事。」
一個噗嗤笑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另一個便問,那人道:「如今金吾衛的副統領可正是晏王世子,那可是個沒事也會生非的人,莫不是惹出什麼來了?」
先前那人啐了兩聲:「我當是什麼話,這也是能玩笑的?快且收聲,免得隔牆有耳。」
雲鬟不敢逗留,便徑去找季陶然。
季陶然仍在行驗所,雲鬟入內之時,正見他盯著一張薄紙,似在發呆。
雲鬟便問道:「在看什麼?」
季陶然抬手將她一擋:「別碰到這個。有些危險。」
雲鬟見是一張白紙,無甚稀奇,笑道:「這個有什麼凶險?」
季陶然見她不信,便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亮了火頭,又叫彼此後退一步,才將那火向著白紙移了過去。
兩者之間還隔著一臂之遙時候,桌上那白紙忽地「騰」地一聲,竟憑空而起,自行烈烈燃燒起來!
火光大亮,灼熱逼人,雲鬟不由咋舌。
季陶然見那灰燼緩緩落地,才鬆了口氣,道:「這兩日我在想吳玉身上起火之事,我不信是朱姬未卜先知……故而仔仔細細又把吳府的人、以及巽風等跟在吳玉身旁的眾人盡數又問了一遍,想看看哪裡有什麼異樣不曾,果然,吳府伺候吳玉的一個丫頭記起來,說是吳玉先前臨出門之時,一陣風把屋簷上的雪裹住飄了下來,抖落了吳玉滿身,他本是想回去換一身兒的,又怕耽誤了時辰……」
雲鬟道:「你是說,有人趁機把火粉混在雪中,借風吹灑落?」
季陶然歎道:「這會兒是冬日,倒也罷了,若當時有一丁點火,吳玉便也逃不過。他身上落了火粉而不自知,所以一旦在靈堂內靠了火,自然在劫難逃。」
季陶然發現這件後,便叫巽風又去吳府查看,只不過這兩日因雪都融了,因此屋頂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但若是季陶然推測是對的,那便證明此案還有「兇手」。
四目相對,雲鬟低低道:「我聽說,侍郎叫封存此案了?」
季陶然道:「聽聞是太子奏了聖上,因涉及此案的都是朝廷大臣,恐傳揚出去有失官體,又說群臣痛失愛子等等,求存體面,所以聖上准了,叫到此為止,封存罷休。」
雲鬟才明白因何前世有關此案的詳細等都不曾留下,原來果然事有緣故。
當下雲鬟便把柯憲所交代之事同季陶然說了,季陶然滿口答應,又道:「既然如此,等晌午吃飯的時候咱們過去如何?」
雲鬟才要應聲,卻見阿澤從廊下來,也不靠前,只遠遠地叫道:「謝推府,侍郎有請。」

第309章

雲鬟忙別了季陶然,走上兩步。
阿澤瞥著她道:「你幾時跟季行驗這般相熟?他怎麼待你也甚是熱絡似的,昨兒還留你在房中呢。」說著,那嘴唇嘟起,幾乎碰到了鼻子上。
雲鬟垂首道:「因季行驗為人甚好的緣故,故而有些相熟。」
阿澤卻偏道:「並不是這樣,你不過是這張臉佔了些便宜罷了。」
雲鬟只當聽不懂的,便問道:「侍郎傳我何事?」
阿澤道:「話真多,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可不耐煩同你細說。」
雲鬟一笑,果然便不問了。
頃刻來至白樘公房之外,阿澤報了,裡頭便叫傳。
雲鬟舉步入內,將抬頭的當兒,卻見白樘身邊兒有兩位大人落座,目睹兩人形貌,剎那便想起先前不期然聽見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