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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節

不等雲鬟吩咐,忙回身,頃刻取了一個長長地匣子出來,道:「這個是西域傳來的樂器,因京內認得的人少,會的也少,因此小店只有這兩件兒,一件兒給小兒拿著玩了,大人若喜歡,便把這個送給大人便使得。」
雲鬟道:「不可白拿你的東西,須得照價才好,另外還求您一件,我並不會吹奏,不知有何學習的法子?」
男子笑道:「這個容易,我送一份曲譜給大人,只要按照圖上所寫,時常練習,假以時日,必然妥當。」
那孩子聞聽,便抱怨道:「阿爹,你騙人,這個明明甚是難練,我練了四五個月,如何還吹不成調兒呢?」
男子咳嗽了聲,果然拿了一份曲譜放在匣子裡,仍是推讓叫雲鬟拿著。
雲鬟見他不肯要錢,自己去荷包裡翻了會兒,找出約莫一兩銀子來,道:「這孩子甚是聰明,給他買些糖吃。」
那店東呆怔,忙道:「大人,給多了!」急急追出來,卻見雲鬟已經翻身上馬,跟柯憲一塊兒去了。
當夜,雲鬟吃了晚飯,便自在府中,翻看那店主給的曲譜,果然見方法詳細,因她過目不忘,看了一遍,自便記得,如此反覆連了幾回,已經隱約能吹出些調兒來了。
曉晴見她拿著這等怪模怪樣的樂器,練了半宿,便笑道:「主子,你越發能耐了,這個調子,我卻是第一次聽,又是哪裡的東西?」
雲鬟道:「這本是西域傳來的,唐詩人李頎曾有詩說:『南山截竹為篳篥,此樂本自龜茲出,流傳漢地曲轉奇』,又說』世人解聽不解賞,長飆風中自來往』等,只是我才練習,不免難聽。」
曉晴道:「哪裡難聽,我卻覺著好聽的緊,許久不曾聽主子奏樂了。」
先前在素閒莊的時候,雲鬟尚且偶爾撫琴,到了會稽,興之所至,便也飛笛弄簫,自從來京,因諸事繁忙,便不曾動過任何樂器,今日卻是頭一遭。
又練了兩刻鐘,自覺略有些手熟,才方停下。
是夜,雲鬟忽得一夢。
她獨自行在一條長街之上,似看不到盡頭,亦無來路,正行走間,前頭出現一頭巨獸,金黃色的獨眼,死死地正盯著她。
與此同時,自無盡的黑暗中,陸陸續續飄出了觱篥的曲調。
似幻似真的睡夢之中,雲鬟微蹙眉心,那放在錦被上的手指,卻無意識地微微彈動,就彷彿是在吹奏一首曲子似的。

第292章

次日雲鬟起身,驀地想起昨夜夢境,心下詫異,便不忙盥漱,垂頭細想,那幽咽細微的觱篥之音卻宛若在耳。
才吃了早飯,將上車之時,曉晴忽地從內跑了出來,道:「主子,拿著這個。」
低頭看時,卻見是一副極軟和的小羊皮手套,雲鬟道:「如何又做這個?我已經有了護手了。」
曉晴道:「原本是我料想不周,主子在部裡,自然要時常出外,遇上急事騎馬的時候,難道也戴護手麼?怪道那手凍得越發厲害。」
雲鬟便接了過去,曉晴叮囑道:「主子且記得,以後出來的時候,倒要仔細戴著,勿要大意了。」
今日雲鬟跟柯憲兩個卻是一前一後來到刑部的,兩人騎馬仍去那瓷器行。
柯憲因想起昨晚的觱篥,便道:「你如何喜歡上那種怪模怪樣的樂器?那曲子吹的人的腸子都要斷了。」
雲鬟心頭所想的自然是因這觱篥而起的另外一件事,卻不知該不該這會兒跟柯憲說。
正盤算,柯憲卻已不再糾纏此事,只又道:「楊御史這壽包案,總算見了眉目,你說,京兆府擱置數月的案子,倘若到了我們手裡,三兩天就斷案,這回上面只怕要嘉獎我們的?」
雲鬟道:「如今八字只得一撇,就想著嘉獎了,還是先『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罷了。」
柯憲笑道:「若是跟別人在一塊兒,我當然得未雨綢繆,然而如今是跟名噪京城的謝推府一同查案,叫我如何不信心滿滿?」昨兒因得了雲鬟的提醒,才尋到那證物瓷盤,柯憲信心倍增,自然興致高昂。
不多時兩人來至瓷器行,正那店東才開了門,見兩位公差上門,忙誠惶誠恐迎接了。
柯憲拿出那盤子,便問是否是他們所賣,賣給何人。
店東拿來看了兩眼,笑道:「若問別的,我自不大清楚,然而這種的,我卻深記得,因有些貴價,花紋少見,故而只進了一批,不過才十二個,屯壓了半年,趕上前面保寧侯的新宅落成之喜,那管家便採買了一批瓷器,其中就有這一套十二個,我還鬆了口氣,慶幸不曾砸在手裡呢,那保寧侯府又財大氣粗,連還價都不曾,我派人小心送到府上後,店夥計還得了賞銀呢。」
雲鬟跟柯憲面面相覷,又問可有字面憑據。
店東便去翻看了先前的賬目記錄,道:「是六個月前的事兒了,然而因這一筆賬目極大,便寫得十分清楚,就是這裡。」
兩人看了眼,果然見寫得分明。柯憲笑對雲鬟道:「可有著落了麼?」
雲鬟吁了口氣,卻又有些不解。
兩人拿了那店東的賬簿,便出來外間,雲鬟道:「若這碟子是保寧侯府新宅裡的,如何落到了楊廣的手上,倘若這個果然是物證,楊廣如何竟大意又把這碟子送了出來?」
柯憲道:「多半是他有恃無恐,覺著先前那碟子早就碎的無影無蹤,所以剩下這個,自然是』死無對證』。」
雲鬟蹙眉道:「倘若是楊廣跟保寧侯……合謀要毒死楊御史……誰知卻誤毒死了楊義,以保寧侯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如何這三個月來都偃旗息鼓,再無聲息?」
柯憲道:「這個是極好說的,畢竟楊御史見毒死了他侄子,便大鬧出來,如今正是風口浪尖上,保寧侯如何還敢逆流而上,楊御史若真的也被毒死,其他的彈劾御史們只怕也不會緘默。」
雲鬟聽著有理,便不再言語,只是心中默默思量:如今的情形是,送毒壽包的盤子,是出自保寧侯府,第二個盤子,是楊廣所送,可見保寧侯跟楊廣有些牽連,接下來,便是如何才能證明這兩者之間的關係。
柯憲卻也自有計較,便對雲鬟道:「保寧侯既然圖謀楊御史的產業,這楊廣,大概是被保寧侯收買,所以想毒死楊御史從中得利,如今我們只先帶他回刑部,只從這盤子著手問起來。另外,楊御史做壽那日,是他負責迎來送往,若說從中搞鬼,真是極容易的了。」
雲鬟見他躊躇滿志,便也答應。
當即便派了公差,前往楊廣家中,便將楊廣帶至刑部。
兩人先一步轉回,雲鬟因手上凍瘡發癢,忍不住坐下輕輕亂撓,正苦不堪言,卻見小陳手中托著一物,笑吟吟進來:「謝推府,你的東西。」
雲鬟見是個小玉瓶子,上頭還貼著鵝黃簽子,看著有些名貴,卻不認得是什麼東西,便問:「這是何物,並不是我的。」
小陳道:「這叫做金絲玉指膏,如今已經是謝推府的了,是有人托我交給推府的,叫早晚抹在手上,凍瘡發作了也可以塗一塗,是最容易好的。」
說了這句,又湊近了道:「這是宮內娘娘們御用的保養之物。外頭可是千金難求的。」說了這句,便含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