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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節

蔣勳道:「請侍郎恕我不能告知。」
白樘眉峰微挑:「有什麼不能告知的?」
蔣勳道:「我不能告知他是誰,然而卻知道他絕不會殺人。請侍郎明察。」
白樘道:「沒有人說他殺了人,然而,既然有此人在,那麼他也算是極要緊的目擊證人,本官自有話要問他,此事關乎真正的兇手是否能水落石出。你且從實招來,此人到底是誰?」
沉默片刻,蔣勳仍是說道:「四爺,他生性膽小,先前見了那副場景,已經嚇得不知如何。我不能再讓他背上嫌疑。求四爺見諒。」
白樘喝道:「胡鬧!你如此做,豈不反叫人越發懷疑此人?」
蔣勳便不再說話,只是低頭默然。
白樘見他如此,因隔了片刻,才說道:「你既然不能透露此人的身份,那麼,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人在雲來客棧的?」
蔣勳張了張口,卻又搖頭。
白樘道:「這個你也不能說?」
蔣勳深深垂頭:「四爺若想降罪,蔣勳一概領受,心甘情願,絕無怨言。」
白樘盯著他,微微冷笑了聲:「罷了,既如此,便如你所願。」
當下叫人上來,便把蔣勳領下去,脫去官服,關入大牢。
審問了這半日,白樘眉頭深鎖,便起身出門,竟往內而來,不多時來至一重院落,廊下正走時候,便聽到咳嗽的聲響傳了出來。
又有人低低求道:「老爺,求你回府去住好麼?這裡吃用服藥等皆都不便的很,老爺的身子如何能受得?」
郭司空說道:「你放心,我一時是死不了的,畢竟要看到一個結果,才肯瞑目去找我的毅兒。」
「老爺。」那人便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自從那日郭司空來至刑部,從此之後便留歇於此,雖然按照他所說那些話,也很該將他發於大牢,然而白樘一來心有疑慮,二來郭司空年紀大了,若在那冷惡的大牢之中,只怕不出幾日就撐不過去。
白樘站了一站,便來到門口,卻見是郭司空的那侍妾,正跪在床前,拿著帕子拭淚。
郭司空抬頭見了他,便欲下地,那侍妾忙扶住,卻又因白樘來到,只低著頭道:「老爺,我自去了。」說著,便徐徐後退,出門而去。
白樘見她離了,才對郭司空道:「司空可聽說了麼?」
郭司空道:「聽說了什麼?」
白樘道:「那杜穎,方纔已經被害了。」
郭司空微睜雙眸,繼而笑道:「快哉,快哉,死得其所。」
白樘面帶寒霜,郭司空笑罷,才對白樘道:「侍郎大人為那畜生可惜麼?我本指給他一條明路,誰讓他執意不肯呢?」
又悠然說道:「侍郎也不必替他可惜,你不是已經盡力了麼?可惜他也不能領情。」
白樘垂眸不語。
原來先前白樘召見過杜穎之後,又相繼傳了邱以明,吳玉兩人。
邱以明也似杜穎一般說辭,那吳玉多半時候一言不發,來了刑部一趟後,回去便又病倒了,聽聞現在還有些纏綿病榻不起。
也正是前幾日,白樘派出去的人找到了兩名太平河附近村莊內的住戶,據那兩人回憶,郭毅被淹死當日,他們是目睹過那一幕的,只因太過駭異,一直難以忘懷。
白樘審訊一番後,便命人將杜穎復帶來刑部,便將那兩人的供詞給他看。
杜穎看罷,十分詫異,叫道:「這是冤枉,不過是污蔑罷了!」
原來,根據那兩人的回憶,那一日太平河畔,的確來了這七個風姿不凡的貴公子,這兩人見狀,自然遠遠地避開,卻見他們打打鬧鬧,竟漸漸地都下了水,唯有一個公子站在水上不肯下去,卻被一個人冷不防地拉了下去,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片刻,這七個人又鬧騰起來,攥著那被拉下水的公子頭髮,死命地往河水裡按落,竟像是要將他弄死一樣,兩個人嚇得不敢再看,生怕惹禍上身,便才逃了。
後來聽說太平河裡淹死了人,兩個人不約而同想起這一幕,都懷疑是那幾個人害死了那名公子的,只不過卻不敢說出來罷了。
白樘道:「當初因並不曾懷疑你們所說,所以未曾詳細調查,如今已經尋到證人,你還有何話說?還不肯將實情招供麼?」
杜穎不屑一顧道:「這些人糊塗,我們那是跟郭毅玩鬧而已,他那時候也玩的甚是高興。」
白樘冷笑,拿起先前的一張供詞,掃了一眼道:「是麼?然而上回你來刑部的供狀上如何並沒提到此節?反而說』郭毅一個人游的極遠,也不跟眾人一起』的話?」
杜穎目瞪口呆,繼而忙道:「這個……是因為我一時緊張記不清楚……」
白樘盯著他道:「你所言明明前後自相矛盾,可見必有隱瞞不實,且先前我也審訊過邱以明吳玉兩人,他們兩人所說,也是破綻多多。」
杜穎張了張口,無言以對,心中暗驚。
白樘道:「你自恃乃是管家子弟,便目空一切,連這刑部大堂也不放在眼裡?可知當堂做假證供,也是大罪?今日不讓你知道官法如爐,只怕還要狡辯。」
因此即刻命人掀翻在地,打了二十大板,又下在牢中。
這杜穎從來橫行,哪裡吃過這樣的虧。只是他是個極惡之人,心性非比尋常,雖然知道大事不妙,卻仍是鐵口不認,白樘再問他之時,他怕說錯,索性緘默。
白樘見他如此頑惡,便命人將邱以明,吳玉兩人分別帶來再審。
那邱以明雖仍咬牙,然而吳玉因為死了三個人,忐忑不安,病了多日,又因白樘催問的厲害,又且聽說郭司空告的是「謀害」,且又有證人在,種種擠逼之下,慌得無法可想,便將過往之事,一一說了明白。
連那首詩的來歷,是他先認得了郭毅,介紹入伙……如何共同玩笑,他們如何瞧不起郭毅,太平河那日,又是怎樣的驚心動魄,鉅細靡遺地盡數說知。
白樘先前尋了那兩個人證,所做那樣的口供,其實自也知道,這果然正是「片面之詞」。
因這兩個村民看那六個紈褲子弟兇惡,又因偏偏看見他們作弄郭毅時候的場景,次日又聽聞郭毅死了,自然就疑心到是被害。
然而白樘要的正是如此,就是想用這嚴苛的罪名,逼得杜穎,邱以明,吳玉三人坦承當日太平河郭毅身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