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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節

眾人聞聽,將笑又止,各自默默地想了會兒,漸漸地有所領悟。
原來,這《錦瑟》一詩的前面六句,卻果然各自嵌了在座六人名字裡的一個字。
正是:
錦瑟無端五十弦——錦——英梓錦
一弦一柱思華年——華——林華
莊生曉夢迷蝴蝶——曉——徐曉
望帝春心托杜鵑——杜——杜穎
滄海月明珠有淚——明——邱以明
藍田日暖玉生煙——玉——吳玉
六個人因察覺這點兒,彼此相看,又是震驚,又是歡喜,便越發興致高昂。
只不過這一首詩畢竟還有兩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還未曾組起來以得圓滿。因此這幾個人雖然因此自得,心裡卻也各自留意,想著倘若再結識兩個青年才俊,那豈不是千古佳話?
一日……那吳玉無意中認得了郭毅,忽地想起這「毅」跟「憶」同音,不有份說便拉住了,同這幾個人相識了。
郭毅是個有些忠厚老實的人,見這幾個人這樣熱絡相待,他只當是一片好意,因此此後也常常跟他們有些來往。
郭司空知道此事……倒是有些不樂。
因先前英國公府,林御史,徐太尉,杜學士等這些人,隱隱都是太子一黨的,所以這幾個少年公子才也一貫交好。只是郭司空在朝野之中,看著並無立場,私下裡其實有些偏向靜王,且對晏王為人也甚是推崇。
先前趙黼在雲州怒殺了褚天文之後,一塊兒殿上替趙黼說話的,便也有郭司空。
所以按照郭司空私心所見,本不想郭毅跟這些人交往,起初還勸阻了兩句。
然而郭毅是個別人對自己好,就也要百倍對別人好的……他又頗為粗心大意,有時候英梓錦徐曉等開些過分的玩笑,他也只當是玩笑罷了,半點不放在心上,仍是跟他們說笑玩耍。
郭司空見他高興,漸漸就不說了,也由得他去。
眾人原本「聯詩」之時,還想當作一件千古佳話,誰知卻成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命案。
是以林華死後,徐曉跟杜穎私下裡參謀,於無可計較之時,徐曉忽然問道:「咱們聯詩的事,起初因為人沒湊齊,便並未往外昭告天下,只想秘密地湊齊了人再說……誰知先前因為郭毅死了,大家的心都淡了,就一直都不曾再把此事提起,所以除了咱們這七個人,竟是沒有人知道此事。如何事隔經年,卻又翻了出來?到底是什麼知情的人從中弄鬼?」
杜穎目光閃爍,道:「咱們本是七個人,是郭毅先死了的……你說會不會,是跟這件事有關?」
徐曉嚇了一跳,說道:「那郭毅死了多早晚了,屍首都快沒了,如何說這話?」
杜穎道:「郭毅是沒了,可是還有個老傢伙,你難道忘了?」
徐曉知道他說的是郭司空,頓時也噤口,半晌才苦笑道:「就算郭司空在,然而他也不知真相,何況就算知道……其實也怪不到我們頭上,誰叫郭毅自己力竭了呢?難道他就狠心要把我們都殺了?」
杜穎喝了口酒,搖頭道:「除了這一點兒……我再想不到別的了。」
兩人因猜不出來,便互相叮囑了好生留意,才各自歸家。
於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三個死的,居然正是徐曉。
杜穎聽聞這消息,整個人毛髮倒豎起來。
當日他雖然有些懷疑郭司空,可是想他不過是個體弱多病的老朽,又怎會潛入國公府,殺死身強力壯的英梓錦?林華那邊兒也越發不可能。是以他想了一通後,便把這一節拋下。
畢竟英梓錦素日花天酒地,且又愛結交些江湖之人,他又是那個性子,指不定哪裡得罪了什麼高手,才讓人盯上。
因此杜穎只顧往英梓錦林華平日裡得罪的人頭上去想。
一直到徐曉也死了,杜穎嗅到了大不祥的氣息。
先前他還玩笑,說接下來便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沒想到果然徐曉先行一步。
杜穎急來徐府暗中打聽,又從徐太尉的口中得知那蝴蝶之事,當下再無疑問——若是江湖人尋仇,又怎會按照這首詩上的情形一一佈置殺來?
故而杜穎得知此事後,思忖再三,便尋到郭府。
郭司空老年得子,髮妻因此早亡,他又無意續絃,雖有兩個妾室,只是應景兒罷了。
自打郭毅死後,郭司空性情越發懶怠,素日相交的人也一一疏遠,而司空府一日比一日冷清。
漸漸地,一個妾室也鬱鬱病故,另一個倒還妥當,在府內端茶送水地伺候,就算近來郭司空的身子越發病弱,也仍是不離不棄。
杜穎見到郭司空的時候,卻有些詫異,老頭兒看著面容枯槁憔悴,只是雙眼竟然極為明亮,且衣冠楚楚,整潔端然。
而且郭司空的反應,竟像是早知道杜穎會來到一樣,絲毫不驚,端坐在廳上,在杜穎進門之時,那雙眼睛便落在他臉上,一眼不眨地盯著。
杜穎原本是個心狠冷血之人,見了這般明銳眼神,竟心頭一顫。
只得先向前行禮,還未開口。郭司空先說道:「你終於來了。」
這淡淡地一聲,卻宛如驚雷。
就彷彿最杜穎初聽說了徐曉的死訊時候,渾身毛骨悚然。
杜穎對上郭司空的目光,緩緩落座:「老世翁,是在等我?」
郭司空笑道:「老朽不僅在等你,而且知道你的來意。」
杜穎蹙眉:「哦?我的來意又是如何?」
郭司空眼神淡然:「你是想問,英梓錦,林華,徐曉的死,是不是跟我有關,對麼?」
杜穎深吸一口氣,卻又發不出聲來,他猛地站起身,後退兩步,幾乎就立刻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