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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2節

行驗所的侍者自然跟季陶然熟識,過去數年,季陶然便常常由嚴大淼領著,親來看他檢驗屍首等,是以跟底下眾人也都認得。
又見白樘親自陪著來,不敢似往日般說笑,只肅然侍候。
季陶然上前,卻見徐公子的頭仍是有些往後背著,只因死的時候保持如此姿勢甚久,一時竟拗不過來。
季陶然見他臉色灰中透著青黑之色,又拿起手看了眼,見指甲上也隱隱泛黑,便道:「這是中毒而亡的跡象,只不知是何毒。」
捏著下頜,勉強掰開口看了眼,見嘴角上沾著些紫色粉末,再看裡頭,舌頭上竟也是紫黑一片。
季陶然因聽白樘說過有紫色大蝴蝶從他口中飛出的一節,便皺眉道:「這種紫色,看著像是……那蝴蝶何在?」
這會兒巽風因得了消息,早把那蠶絲燈罩罩著的大蝴蝶拿來,隔著蟬翼般的絲帛,那大蝶仍舊在裡頭上下飛舞,試圖破帛而出。
季陶然細看了會兒,頓時認出來,忽然說道:「我曾在嚴先生的《百物書》書中看過,這個是滇南特有的帝王紫蛺蝶,素來以食腐肉為生,如何竟會從屍首口中脫出?」
白樘見他果然認得,不由面露笑意。
季陶然回頭看了屍首片刻,吩咐道:「給我銀夾。」
旁邊的侍者忙捧著托盤上來,季陶然取了夾子,一手捏著徐公子下頜,將夾子探入裡頭,掏摸了會兒,竟小心翼翼地夾出了一枚極薄的碎殼兒似之物。
侍者忙又捧了乾淨托盤上前,季陶然舉起來迎著光打量,白樘跟巽風也忙上前細看。
巽風道:「這個似乎是……」
卻聽白樘接口:「是蠟衣。」
季陶然道:「這蠟衣殼內有些紫粉,兇手就是將紫蛺蝶藏於此中,然後置放死者喉頭,死者既然死去,自然嚥不下去。然而死者口角微張,透出一絲光來,紫蛺蝶掙扎出來後,自然奔光而出……」
白樘不禁道:「說的甚好,既如此,可能看出徐曉究竟是被什麼毒物所害?」
季陶然道:「這個有些複雜,只不過這紫蛺蝶雖然看著可怖,卻是無毒,自然另有毒物。」
巽風不由說:「無毒就好了,把阿澤嚇得半死,正在裡頭沐浴呢!」
季陶然笑了笑,將蠟衣放回托盤,忽然又拿起死者的手,翻過來道:「這個黑……卻不是因為毒引起的,這是什麼?」
眾人忙又看,卻見死者的手指上,依稀有些黑痕,巽風道:「難道……是墨漬?徐公子是死在書桌邊兒上的……」說到這裡,轉頭看著白樘道:「四爺,你可記得當時徐公子旁邊的硯台裡有墨水麼?難道……」
白樘猜出他的用意,便道:「我記得。不過現場那一副字,並不是徐公子的筆跡。」
這話觸發季陶然的記憶,便說道:「很是,我在英國公府內發現的那一副字,也不是死者英二公子的字跡。後來在林府裡發現的字,字跡跟國公府的那副不一樣,可是偏也不是出自死者林公子的手筆。如今……四爺你在徐府發現的這幅,自然也不會是死者徐公子的了。」
季陶然自顧自思忖說著,不料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白樘神色微變,擰眉看著季陶然,眼色沉沉。
巽風看出端倪,問道:「四爺,怎麼了?」
白樘慢慢說道:「我忽然想起來,我們只顧查看案發現場的那一副字是不是死者的手筆,結果自然都不是。如今,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你們隨我來。」
季陶然跟巽風忙便跟上。竟又回到了白樘的公房之中,白樘把今日所得的那一副字,跟先前兩件命案現場發現的字都展在跟前兒。
果然三幅字,三種不一樣的筆跡跟字體,清楚明白。
季陶然跟巽風仍不明白,白樘道:「我為了查證,曾經分別研究過英梓錦,林華的筆跡,如今我依稀還記得,英梓錦的小楷是最好,林華卻擅長隸書,然而你們看……這個是出現在林府的字,這個是方才在徐府的……如此,可看出異樣來了?」
季陶然跟巽風凝神,剎那間,各自心驚,幾乎不敢相信!
第二件命案,留在林府的這絕命詩,竟是一筆很好的小楷;而今日案發徐府現場所留的,卻是極佳的隸書。

第266章

巽風跟季陶然本有些茫然,在白樘一番指點之下,又詳細比對幾份詩箋,終於兩人都明白了。
除了英國公府的那奪命詩箋不知所出之外,在第二宗命案現場、也就是林御史家地窟內發現的詩箋,竟是出自英公子之手。
而今日發生的徐太尉公子喪命現場的詩箋,卻偏偏是出自林公子之手。
如此看來,這先前的死者,寫了奪命詩箋給下一人。
這樣上下聯繫,就如同在交接傳遞死亡訊號一般,如何叫人不悚然驚心?
為求確鑿,白樘又命人將三位死者生前的手跡取來,一一對照查看,果然證明他的推斷確鑿無誤。
三個人面面相覷,巽風道:「四爺,既然這樣看來,今日這徐曉必然也是寫下了詩箋,他手上的墨漬或許就是在寫的時候倉促沾上的。只不知道,這一張奪命詩,將會遞傳給何人?」
季陶然道:「不錯,這徐公子通身看著乾淨整潔,可見是個注重儀表之人,若手上沾了墨跡,自然會立刻去清洗妥當,之所以並未擦拭清洗,只怕是因為死在臨頭,沒時間料理了。」
白樘見他兩人已經推測妥帖,便忖度說:「既然這兩份詩箋的出處都有了,唯一可疑的,便是這份……這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白樘所指的,自然是國公府弦斷現場的那一張。只見字跡清雋,卻到底無從追查起。
三人都無頭緒,白樘只得換一個方向,便問季陶然道:「先前據你說來,這帝王蝶只出現在滇南濕暖之地,如何竟會出現京城?且又是在這樣冬月天氣?這京城裡會有誰人能夠養有此物不成?」
巽風道:「不錯,這帝王蝶既然如此罕見,這擁有它的人自有嫌疑。」
季陶然皺眉想了半晌,面露猶疑之色,白樘問道:「怎麼了?」
季陶然道:「我隱約記得,以前跟嚴先生閒話起來,曾說起這天南海北的異物,嚴先生無意中提起過一句,說是京內也有權宦皇親等飼養此等稀罕物,只並沒提到底是誰人罷了。」
白樘聞聽,眉峰也有些皺蹙起來,他心底卻已經想到一個人了。
這一日,眼見天黑,雲鬟跟柯憲兩人熬了整天,手上的案宗卻仍是未曾看完。
雲鬟心底且記掛那份遞交上去的存疑卷宗,本以為齊主事看過後,興許會派人來叫自己過去問話,誰知半天之後,仍不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