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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5節

趙黼微微蹙眉,只得若無其事般道:「季陶然……你、可是有什麼事忘了?」
季陶然的目光只在雲鬟身上,雙眸裡似有什麼在閃閃爍爍:「你叫什麼?」
雲鬟不答。趙黼本想回答,卻又噤口。
季陶然道:「你們不說,難道我就不知道了麼?當街揭破艾夫人被李代桃僵事實的,是一個來京參與銓選的會稽典史,姓謝名鳳。我說的可對?」
趙黼擰眉,雲鬟張了張口,又緊閉雙唇。
季陶然打量他兩人,目光在雲鬟面上、以及她發間的金釵上逡巡過,最後啞啞地笑了兩聲:「我如何竟沒想到呢……會稽,那可是清輝做官的地方,我只是、不能相信,為什麼你們都瞞著我?」
幾乎來不及反應,淚已經奪眶而出。
季陶然死死地盯著她:「妹妹,你連看我一眼……都不敢嗎?」
雲鬟驀地抬頭,趙黼見狀,縱馬上前,竟將她擋在身後,冷冷道:「季陶然,你認錯人了。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你眼前的,只是個銓選未中、即將離京的小吏而已。」
季陶然問道:「離京?去哪裡?」
趙黼昂首:「去雲州。……以後你若得閒,也可以去雲州做客。」
季陶然微微仰頭,眼中的淚便斜入鬢髮:「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似哭似笑地念了兩句,竟撥轉馬頭,更如飛似的離去!
身後,雲鬟顫聲叫道:「表哥!」聲音嘶啞,不似原來。
她急著回馬去追,趙黼將她的手按住:「讓他去。就此了斷,對他反而好。何必再給他癡念。」
雲鬟用力抓著胸口,幾乎窒息。
趙黼見狀,暗中歎了聲,才要帶她回世子府,忽然脊背挺直,轉頭看著季陶然離開的方向。
雲鬟還未發現異樣,便聽趙黼急促說道:「阿鬟,你聽好……你記得世子府的路……現在快去!不許回頭!聽話!」說著,狠狠在她的馬兒身上抽了一鞭。
雲鬟正因跟季陶然重逢又忽別而無法自持,不料馬兒被趙黼一鞭,忙奮力往前疾奔,幾乎將她顛落。
與此同時,趙黼卻也拍馬往前,竟跟雲鬟背道而馳!
雲鬟死死抓住韁繩,正在混沌之時,耳畔忽地聽見一聲嘶吼,如獅如虎,似遙遠,又似近在耳畔。
雲鬟幾乎不敢置信,人在馬上,急急回頭,卻見身後趙黼的胭脂馬如夜色裡一道暗紅流光,奔雷閃電般往前而去!正是迎著那厲吼來的方向。
雲鬟心頭恍有驚雷,猛地想到了這一聲怪吼的來歷,不由脫口叫道:「表哥……」雙手死命地將韁繩拽住,轉開馬頭,也沿著趙黼離去的方向,風馳電掣般追去!

第248章

趙黼所騎的胭脂馬,又稱胭脂獸、赤兔,乃是馬中極品,生來就性烈凶悍,若是急奔之時,咆哮長嘶,似騰空入海之態,更是凡馬所不能及。
還是當初他在雲州之時,漠北的一名異族族長所贈,乃為相謝他驅趕遼人之功,主持正道之能。
故而他縱馬揚鞭之時,就真如一陣風過眼似,乍然消失不見。
雲鬟所騎得白馬雖然也非尋常,卻仍是不能比,且才出街頭之時,白馬忽然停住去勢,竟在原地做踏步不前之狀。
雲鬟正憂心如焚,忙夾緊馬腹,白馬卻更加焦躁,頭顱低垂,鼻端發出咻咻聲響。
雲鬟連催了幾次,這馬兒皆都不肯往前,再催之時,竟開始往後倒退,馬蹄聲敲在地上,發出急促的碎步聲響。
直到此刻,雲鬟才發現有些不妥,當下不再催逼白馬,踏著馬鐙,翻身而下。
才站住雙足,白馬竟長嘶一聲,自調頭跑了個無蹤無影!
雲鬟回頭看了眼,壓著心頭驚疑,忙又往前而去,誰知才走了五六步,就見前方路口,有一道影子烈焰雷霆似的,狂飆而至。
起初雲鬟還以為是趙黼或者季陶然去而復返,忙又快走了幾步,誰知當看清這來者之時,腳下一停,雙足似釘在原地一樣,再不能動。
這一會兒,雲鬟便明白了那白馬為什麼竟不肯往前,反而「落荒而逃」。
原先那饕餮還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縱然聽說出沒京城的傳聞,憑空想像,卻也不覺著如何可懼。
但是此時,雲鬟站在原地,身不由己地睜大雙眼,望著前方來者,就彷彿是最離奇而真實的夢境,就在眼前。
身形比一人還高,通體凜冽,面孔猙獰,獨角若一則刀刃,上頭還沾著赤紅血跡。
遍身麟甲,宛若刀槍不入,於夜色之中,爍爍似有銀光,四足踏地,一步步火花亂濺。
雲鬟再不能動,這一刻,就彷彿街道,屋宇,高樹,燈籠,白馬等盡數消失無蹤,只有她獨自一個,跟面前漆黑的世界。
一隻異獸似從遠古的虛空中騰空而出,裹風踏火,席捲至身前。
它居高臨下,就在咫尺,明黃色的眼珠兒往下瞥著雲鬟。
雲鬟看見這異獸口角微張,露出裡頭鋒利的牙齒,甚至能看見齒縫間未干的鮮血,不知是從何而來。
是季陶然的?還是趙黼的?
哪一種想法都令人心悸不安,雲鬟緩緩仰頭,細微的動作卻引得異獸越發焦躁起來,從口中噴出溫熱的腥臊之氣。
而隨著它微動,一滴血從獨角上跌落,正打在雲鬟的額上。
就在這一刻,饕餮的頭因慢慢移動,雲鬟驀地看見,它一隻眼雖透著明黃如火之色,但左邊的那隻眼睛,卻插著一柄短些的匕首,血順著眼洞流了下來。
驚心動魄,額心卻有些癢癢地,又微微發熱。
雲鬟禁不住抬手抹去,手指上血色淋漓,有一點異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