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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節

有兩個左近的會眾聽說,便各自返回屋中,生怕賊人也潛入其中,盜取財物。
正說到這兒,忽然看見有兩三個人走了來,正是白日裡曾見過的耿彪,柯憲同另一個叫做杜惟忠的。
那杜惟忠便道:「是出什麼事兒了?我們正看過書,盥洗了要睡,如何聽見有人叫喊?」
曉晴只管看著雲鬟,見她臉色淡淡地,就不做聲。
雲鬟轉頭,看向來的三人,卻見耿飆跟杜惟忠兩人衣冠整齊,只柯憲身著中衣,披著一件外衫,正抱臂挑眉地看過來。
此刻那巡夜人就將有賊的話說了,那三個面面相覷,柯憲笑道:「著實有趣,我們來此住了這許多日子,也不曾見有半根賊毛,如何謝大神探頭一次入住,這賊便如此給臉?難道這賊不曾聽聞咱們謝典史的大名兒,偏來撩虎鬚不成?」
曉晴心裡本還有些忐忑,忽地聽他這話裡頭似有挑釁嘲諷之意,便忍不住道:「你說什麼?」
柯憲道:「我說的這般清楚,如何你不懂?這會館之內向來安靜,怎麼住了個是非之人,便生出是非來了。只怕是試圖無中生有,指望鼓惑人心,也未可知。」
曉晴豎起眼睛,道:「你不用在這裡胡說八道,指桑罵槐的,原本是我親眼看見的,那賊……那賊……」
柯憲笑著斜睨她,見她杏眼桃腮,頗有幾分姿色,便打斷她的話頭,道:「你們家的公子,多大年紀了,還要個丫頭來貼身服侍?我們浙東的人,雖被人稱呼文弱,卻也不曾如長不大的奶包兒一樣,就算上京銓選,也要丫頭不離身兒的呢。」
曉晴原先被那「死人」嚇得失神,此刻被柯憲激的火起,便從頭到腳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為我們公子天生富貴襯得起,配帶著丫頭貼身兒服侍!不像是有的人,賊眉鼠眼一身窮酸惡氣,別說是丫頭,連個小廝也是配不起的!」
耿飆跟杜惟忠聽了,雙雙笑起來,又道:「好個伶俐口快的丫頭。」
柯憲不想曉晴竟會這樣牙尖嘴利,一時語塞,卻又面帶怒意。
曉晴還要再說,雲鬟舉手示意她停口,道:「既然同住會館,參與銓選,便是緣分,這些口角請哥哥不必放在心上,既然今夜無事,還請各自安歇,我的丫頭多有冒犯,我替她賠個不是。」說著,便團團做了個揖。
那耿飆跟杜惟忠見了,忙也舉手回禮。
只柯憲哼道:「你卻來做好人?我卻不領這情。是了……早聽聞謝典史的大名,在會稽一帶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才上京就遇見賊蹤,不知謝典史能不能將此賊捉到,讓我等大開眼界,心服口服呢?」
雲鬟看了柯憲片刻,目光從他面上移開,方淡淡道:「這賊只怕並無惡意。何況此刻已經走了,不必再驚動,時候不早,還是各自安歇罷了。」
杜惟忠道:「小謝說的是,咱們還是回去睡罷了,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也使得。」
柯憲皺眉,狐疑不定地看了雲鬟片刻,終於也跟耿飆杜惟忠兩人一塊兒去了。
當下曉晴便跟雲鬟同又入內,關了院門,曉晴便拉住雲鬟:「主子……」
雲鬟吩咐道:「明兒你叫阿喜跟阿留兩個都進來住吧。」
原來雲鬟雖從可園帶了小廝阿喜,趙黼又給了一個阿留,可雲鬟自忖身份特殊……因此並不特意讓他們兩個在院子裡,只住在會館另外安排的住處罷了。
曉晴忙答應了,兩人又上樓進了房中,曉晴惴惴不安,又道:「主子,我真的不曾扯謊,果然看見有個死人,主子方才……怎麼不告訴他們呢?」
雲鬟道:「這件事有些蹊蹺,何況咱們初來乍到,又無憑無據,貿然鬧出來,只怕不妥。」
曉晴心有餘悸,又疑惑說道:「主子,我親眼見了死人的,如何一轉頭的功夫竟然無影無蹤了?主子,我有些怕。」
雲鬟笑了笑:「你也有怕的時候呢?」
曉晴見她笑影比燈火之光還明亮三分,才也跟著露出笑容,卻又道:「我也跟主子一樣,覺著這件事很古怪,那個死人,滿頭是血,樣子又可怕,這一眨眼的功夫不見了,總不會是我見了鬼呢?」
雲鬟若有所思道:「你可記得咱們先前從鄜州上京,在洛陽客棧裡的那件事麼?」
曉晴如何不記得?當時是林奶娘看見殺人,又夜半見到臨窗死屍,嚇得幾乎也跟著死過去,最後還是雲鬟跟薛君生兩人聯手查出究竟,此事還正驚動了白樘白侍郎。
曉晴忙道:「主子,難道這次也是有兇手害死了人,不慎給我瞧見,又飛快藏起來了麼?」
燈影下,雲鬟抬指輕輕敲著桌面兒,思忖說道:「未必……你把才纔經過再仔細同我說一遍,不得有什麼遺漏。」
曉晴忙細細又想,才說道:「我當時口渴,想起來喝茶……」說到這裡,忽然又道,「是了,我並不是因口渴醒來的,我聽見有些古怪動靜從門外傳來,就彷彿有人在推門似的,只是當時記不得了。」
雲鬟點頭:「然後呢?」
曉晴道:「我被驚醒了後,想吃口茶,又聽見一聲響動,轉頭看見外頭有個影子……我起初還以為是阿喜,可轉念一想阿喜不跟咱們住一個院子,我叫了兩聲,那影子驚動了,便晃動要逃似的,我還沒過去,就聽見一聲叫,然後噗通地響,我出去看,二樓上沒人,低頭才看見那人跌死在地上了……」
雲鬟問道:「你覺著他是失足從樓上掉下去跌死了的?」
曉晴點頭:「我猜他是被我發現了,想逃一時來不及,所以就摔下去……」
雲鬟道:「你又說他滿臉鮮血?還瞪大雙眼?」
曉晴回想當時,又忍不住按著胸口:「可不是呢?樣子都變了形似的,看不出是誰,大半邊臉都是血呢。實在怕人。」說話間,不由自主又靠雲鬟近了些。
雲鬟轉頭看了她一會兒,才慢慢說道:「若他是失足掉下樓跌死了的,照你所說仰面朝天的模樣,那就該是後腦著地,很該是腦後出血,就算是因摔得狠了,口鼻有些血跡,也不至於滿頭滿臉……」
曉晴聽了這一句,驀地驚動:「主子,果然是這個道理,我如何沒想到?那、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鬟道:「有兩個可能,第一,是有人在樓上將他殺死,推下樓去。又迅速帶走屍體,但是……這案子跟先前客棧那個又不一樣,就算兇手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從院子裡消失不見,就算他真的有此等能耐,這被害人墜地,總該在地上留下些血漬之類,然而我方才下去細看過,並無任何血跡殘留,所以這第一種可能,微乎其微。」
曉晴聽得呆呆地,又問道:「那,第二個可能呢?」
雲鬟笑而不答:「第二個可能,明兒就知道了。」
曉晴想到方才在門口那一幕,便低著頭,小聲問道:「主子,你會不會覺著,是我看錯了的?」
雲鬟笑道:「我並沒有疑心你。你只管去睡罷,你所見的那個,未必就是死人。」
曉晴目瞪口呆:「那、那又是什麼,難道真是鬼?」
雲鬟見她越發往不好的地方去想,歎了口氣道:「我的意思是,未必真的有人死了,只管睡去罷了。」
曉晴怔了半晌,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只仍滿腹疑竇。
次日絕早,雲鬟醒來,撇開簾子,卻見曉晴在床邊兒的桌上趴著正睡,雲鬟一怔,知道她必然仍是害怕,故而不敢去外間兒。
她一動之間,有些響動,曉晴驚醒過來,忙過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