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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節

且說眾人在外議論,雲鬟在馬車裡,聽趙黼一位高高在上似的口吻,心裡暗暗著急,只不過以她現在的身份,倒是不好貿然出面。
正在猶豫,忽然聽趙黼道:「小謝,你出來,告訴蓋捕頭事情到底是如何的。」
雲鬟猛然聽他叫的是自己,不免震驚,這會兒因眾目睽睽,又有一名京兆府的捕頭,雲鬟心中實在不安的很,一時竟有騎虎難下之感。
箭在弦上,外頭許多只眼睛都盼著,那許多聲音嗡嗡然湧上來,不絕於耳。
雲鬟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心底想起白清輝臨行之言,他說:「索性去看看能走到哪一步」,又道「願君光明如太陽……」
雲鬟把拳一握,邁步下車。
這是京城,不是僻遠的小城會稽,這是京城,處處都有她昔日熟悉的人,熟悉的影子,並不是曾對她一無所知的水鄉。
但是自從出了車廂,下車之時,雲鬟卻彷彿又成了小城之中人人敬重的謝典史,那個看著面無表情,謹慎寡言而明辨是非的典史大人。
在場的眾百姓,猛然見出來一個十分雋秀清麗的少年,都覺眼前一亮,紛紛議論這是何方神聖。
隋超見了,先是皺眉,繼而瞥一眼趙黼……便淡淡哼了聲。
蓋捕頭睜大雙眼,見雲鬟氣質非凡,便問趙黼道:「世子,這位是?」
趙黼道:「這是我新認識的,是進京來參與吏部銓選的,南邊兒的人。」
吏部銓選,蓋捕頭自然也是知道的,忙點頭道:「常聽聞南邊兒的人多半生得文弱,果然不錯。」又見雲鬟年紀不大,卻已經有資格來參與銓選,心中不由有些狐疑。
此刻隋超冷哼道:「你是何人,有何話說?」
雲鬟拱手,端正作揖後,方道:「在下謝鳳,江南人士,隋大人既然已經報了官,此事只該上公堂解決才是。」
不料隋超因見此事跟趙黼有關,且此人又是新近戰功纍纍,生怕進了公堂後,不管京兆尹還是三法司的人,只怕都要賣他面子,便執意要鬧大出來,因道:「是非黑白,在哪裡說都是一樣的,又怕什麼?如今蓋捕頭也在此,苦主也在此,你若果然能說出個明白來,讓天理昭彰,人盡皆知,豈不更好?」
雲鬟見他性子如此固執,便點頭說道:「既然主事大人執意要求,也罷。只是我要說的真相,十分駭人聽聞,且跟大人的私事有關。主事可想好了。」
隋超冷笑:「我從無苟且陰私,難道還怕你?」
雲鬟走到車廂旁邊,往內看了一眼,道:「事情的起因,便從這位艾夫人——也就是主事大人的妹子說起。」
隋超皺眉:「何意?」
雲鬟看向車廂內的艾夫人,正她也抬頭望過來,目光相對,雲鬟道:「這位夫人,乃是假的。真正的艾夫人,已經被他們殺害了。」
周圍眾人聞聽,均都轟然驚動起來。
隋超也大驚,忙走過來,先往內細細看了一眼,才斥說道:「胡說八道!是我的親妹子無疑,難道我還會看錯?你……你竟然當面胡說!是不是失心瘋了!」
雲鬟不答,只是回頭,卻見趙黼站在身側,真抱著雙臂,笑微微地看著她。
雲鬟這才又回過身來,正色道:「大人稍安勿躁,聽我將經過仔細說來。」
當下,就把船停滄州,如何看他們下船上船,如何看出異樣,那叭兒狗如何死了……後來滄州府發現屍體,客棧裡下毒等等,一一說來。
雲鬟因在會稽歷練了這兩年多,對於處理案件,十分熟練,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要講明白這樣複雜的案子,實在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兒,且若有言差語錯表達不明,極容易讓聽者迷糊,然而她口齒清晰,語言練達,短短一句話卻每每直中要害,竟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百姓們早驚疑議論起來,蓋捕頭不由拉住隋超,低聲問道:「這少年說的這樣有來歷,隋大人,你可看清楚了?這位果然是令妹不是?」
隋超目光中流露狐疑之色,聞言卻斬釘截鐵道:「我自己的妹子,我難道能認錯了?」因見蓋捕頭疑惑,便顧不得了,到車廂邊兒上,道:「阿妹,且節哀,你先下來。」
那艾夫人聞言,便果然下了車。
蓋捕頭在旁相看,面容裡果然有幾分跟隋超相似,隋超又將這女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說道:「正是我妹子,不錯。」
因回頭又瞪向雲鬟道:「你那推斷,不過是捕風捉影而已,何況你也說當時是夜間,必然是你看錯了。」
艾夫人也紅著眼說道:「方纔這位公子的話我也聽見了,哥哥,你送我的那叭兒狗,我本來甚是喜歡,所以上京也要帶著,只是那一夜它不知如何發了狂,竟跑了出去,最後聽說是淹死了……並不知道是被人殺死的呢?或許是別的船上有人不喜歡它,便歹毒害死了,可知我心裡已經極難過了,如今偏偏老爺也……他們又說我做了那些古怪的事,可見這一行,委實不該來……」說著,就伏在隋超肩頭,哀哀地又哭了起來。
圍觀人眾聽了雲鬟的話,本正疑心此女,忽地又見她聲淚俱下,不覺又有些同情。
隋超安撫了兩句,道:「我妹子屢次遭逢不幸,已經極為可憐,偏你們又一派胡言,必然是推脫罪責的狡辯之詞!謀害了我妹夫,又來誣陷我妹子。」
雲鬟道:「既然如此,滄州府的女屍如何解釋,我想大人應該先認一認屍,才好說這些話。」
隋超哼道:「一具女屍罷了,我妹子好端端在跟前,我為何要去認一具無名屍首?」
趙黼皺眉之餘,心中有些後悔,應該讓滄州府的人把屍首運來此處,扔在隋超面前,且看他會不會閉嘴。
誰知雲鬟因見這艾夫人很有「有恃無恐」之意,且提到屍首之時,她只是輕微色變而已。
雲鬟便猜一來或許這艾夫人吃定了隋超的性情,知道他絕不會跋涉認屍,二來……只怕他們用了什麼法子,讓這屍首就算在隋超跟前兒,隋超也難以辨認。
雲鬟心下轉念,有些犯難。
這會兒圍觀之人越發多了,紛紛指指點點。
隋超見雲鬟不語,便道:「怎麼,無話可說了?」
趙黼見狀,心裡著急,便上前來說道:「好個有眼無珠的糊塗鬼,錯把個害了你親生妹子的毒婦看做親人,卻不聽好人言。你想知道這女人的真假?很容易,你走開,讓我給你一試就知道了!」
隋超見他來意不善,似要動手般,忙緊緊地護著艾夫人,怒道:「世子!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婦人動手?你、你實在是……令人髮指!」
趙黼笑道:「別急,還有更令你發指的呢……」
不料正在此刻,卻聽得雲鬟道:「不必世子動手,便能辨認真假。」
眾人轉頭齊齊看向她,卻見雲鬟離開這邊兒,反向著人群方向而去。
此刻圍觀的百姓裡,貴賤貧富皆有,又是京城繁華地方,圍觀者中,有一名富家子弟,手中便抱著團雪白的叭兒狗,正也眼巴巴看著。
雲鬟向著那男子行了一禮,道:「勞駕,可否借這隻狗兒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