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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節

白清輝道:「既然羅添跟馮朗有過齟齬,是不是他懷恨殺人?」
張小左一愣,繼而搖頭道:「不至於,斷不至於如此。」
白清輝道:「你說你不明白他們爭執的詳細,如何竟這樣肯定?」
張小左面上掠過一絲不安之色,旋即道:「畢竟、畢竟大夥兒曾是極好的。再怎麼口角爭執、也不至於就到殺人的地步……」
白清輝道:「那麼……昔日那場爭執,都有誰人在場?」
張小左睜大雙眼,卻不答話。
白清輝臉色略微緩和:「杜遠士自然是在的?」
張小左喉頭一動,點頭說是。
白清輝拿起手上一張供詞,彷彿看了一會兒似的,瞥著他道:「據盧逾……嗯,盧逾也在對麼?」
張小左聽了這兩個名字,臉色泛白,目光看向白清輝手上的那張紙,猶豫著又點頭,卻已經無法出聲了。
白清輝將供詞放下,抬眸道:「本縣的徐捕頭,大概也在其中罷?」
張小左臉色發白,更不能言。
白清輝一按驚堂木,道:「你既然知道這幾個人都在現場,又確信他們不會引爭執而殺人,難道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爭執?可見你隱瞞不實!當著本縣的面兒,還不從實招來!」
張小左渾身發抖,眼珠亂動。
白清輝道:「方纔已有人招認了那樁惡事,是本縣看你衣冠楚楚,才存愛惜之心,想你坦白從寬罷了,若你仍冥頑不靈,就不必怪本縣無情了。」
方才白清輝作勢拿著那張「供詞」其實自然是先頭隨意錄供的一張紙,可他言辭舉止中,卻透出一種誤導之意,讓張小左誤以為方纔那會子盧逾已經招了,這才不敢咬死不認。
如今聽白清輝又口口聲聲說及那「惡事」,張小左臉色頹然,舉手捂著臉道:「我、我也不敢瞞著大人……實在是,這件事已經……已經過去許久,我們沒想會再翻出來。」
五年前的一個夏日,徐沉舟,羅添,盧逾,張小左,馮朗,杜遠士六個人,都是翩翩少年,家世又都極好,便氣味相投,時常聚在一塊兒,鬥雞走犬,無所不為。
這一日,六人出城,去郊外野遊,及至中午,便把帶來的酒水都喝光了。
六個都有些醉意,便在那樹蔭底下乘涼假寐。
誰知過了片刻,從樹林中忽然傳出極清脆的笑聲,繼而又有些低低細語的響動,竟彷彿是有女子的聲音。
這六個人中,馮朗是最好事的,當即爬起身來,醉醺醺入內查看情形。
半晌馮朗貓著腰兒回來,低低笑著,又指樹林子裡,因對其他五個人道:「你們都別睡得死豬一樣了,快進去看好的!」
眾人都不理會,以為他是誆騙呢,馮朗道:「光天化日,一對兒狗男女在做那等事呢,你們再不去,就完事兒了!」
這一起子都是些好事之徒,又都血氣方剛的,聽聞有此等野合之事,頓時睡困之意全無,便跳起身來,隨著他悄悄地入內查看情形。
漸漸地摸到了那林子裡,果然見前方樹葉掩映,有一對兒少年少女靠在一起,十分親密似的,在喁喁喃喃地說話。
那女孩子十分嬌羞,只顧低著頭躲避,那少年便湊過去,在她櫻唇上輕啄。
眾人見狀,心跳加速,越發血脈僨張。
那羅添是個最好色的,頓時眼睛都通紅了,連連嚥下口水。
看了會兒,羅添便喃喃道:「真是淫賤……既然如此那就休怪……」竟按捺不住,撥開樹枝衝了過去。
那一對兒小鴛鴦聽見動靜,又見一個男子發瘋似的衝出來,嚇得色變,少年忙抱緊了女孩兒,道:「你做什麼?」話音剛落,就見羅添身後又走出幾個人來,竟都比他高大。
馮朗正撒酒瘋的時候,見了這等可喜之事,便大笑著走到跟前兒,說道:「小兄弟,看不出來,你竟有這等情趣,這小娘子是什麼人?竟比那胭脂閣內的姑娘都風騷三分,你可是有福了。」他說著,便探手往女孩兒的臉上摸去。
那女孩兒大叫一聲,少年攥住馮朗的手腕,將他用力往旁邊掀開:「滾!」見勢不妙,拉著那少女便跑。
誰知羅添早攔在旁邊兒,見狀一把抱住女孩子的腰,竟將她抱得往旁邊滾了開去,卻仍是死死不放。
少年急起來,不由大聲叫道:「妹妹!」待要衝過去,又被盧逾攔住。
馮朗吃了虧,哪裡肯罷休,才要跳起來打罵,忽然聽了這聲兒,便又笑道:「是什麼妹妹?這是你妹子?是親的呢還是……」
羅添因酒力發作,已經邪念橫生,緊緊抱著那女孩兒,早就迫不及待地動作起來,那女孩子魂飛魄散,厲聲尖叫:「放開!哥哥救我!」
馮朗身邊兒杜遠士皺眉道:「叫的這樣親密,難道果然是親兄妹不成?光天化日,如何竟做這沒人倫的行止。」
徐沉舟平素雖是個百無禁忌之人,但因他生得皮相絕佳,又且多金,故而那些小兒妓女都十分奉承,就算是府中的那些丫頭們,也是十分心儀,因此不管是看上哪個,都是唾手可得。
徐沉舟從不屑強迫人,見羅添這樣醜態倍出,本要出言阻止,誰知聽了杜遠士這一句話,便啐了口,轉身離開了。

第178章

徐沉舟這兩日總有種不祥之感,揮之不去。
不管是去縣衙還是回徐府,他隱隱約約總覺著身後彷彿跟著什麼人,然而當猛然回頭看時候,卻空空如也,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有時候他故意假作散漫,卻在拐彎之後,很快又轉身跑回去查看……結果還是一無所得,反弄得他幾乎有些瘋了一般。
驀地想起坊間那關於女鬼的傳說,頓時覺著秋意更涼,似身入寒冬。
他雖按照白清輝所說,將跟馮朗杜遠士有關的眾人名單冊子交上,可卻偏偏避開了兩個人:盧逾跟張小左。
盧逾過於油滑,張小左性子怯懦,他生怕若是兩人上堂,會瞞不過新任知縣的雙眼。
之所以寫了羅添,卻因為相信以他之能,必然會瞞天過海,不至於露出過多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