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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節

雲鬟摸摸霍良兒的頭:「快把她抱回家去吧,以後要好好待她。」
霍良兒歡呼一聲,便把白鵝抱了過去,那鵝子彷彿知道死裡逃生,伸長脖子嘎嘎地叫了起來。
當下雲鬟跟旺兒回了可園,林嬤嬤看著那一籃子雪白的鵝蛋,笑說:「這可是稀罕物兒呢。」
雲鬟端詳了會兒,道:「改日讓陳叔給他們家也送點回禮,我瞧兩個孩子的衣裳都有些小了。」
林嬤嬤連連點頭,雲鬟正要叫人把籃子提回廚房,忽然林嬤嬤驚叫了聲,眾人忙看去,卻見籃子中間一個蛋「噶」地一聲裂開。
雲鬟禁不住也瞪大雙眸,便見從那雪白的鵝蛋殼裡拱了拱,便掙扎著鑽出一隻赤淋淋毛茸茸的小鵝子來,伸長脖子看了會兒,便閃動著羽翼未豐的小翅膀,跌跌撞撞奔到雲鬟跟前兒。
雲鬟抬手捧起這小東西,不由嫣然。
暮春過後,暑熱消退,秋風乍起,那才脫殼而出的小鵝,早也順利長成了一隻十分威武雄壯的大白鵝,雲鬟給起了個名字,就叫「小雪」。
小雪名字雖柔弱,但生性猛悍,竟比看家狗兒還厲害,但凡有生人來,便會嘎嘎高叫示警,有一次徐沉舟來,不知為何惹怒了白鵝,這鵝子便飛躍起來,做撲擊之狀,大有俠客之風。
且說縣衙之中,——先前因差點錯判霍城之事,鄭盛世上奏自請罪,又言明因「丁憂」之故,請辭官回鄉守制。
兩月後吏部公文下來,許了鄭盛世辭官之請,會稽縣衙事務,暫時交付縣丞主簿並理,等九月新官上任,再行交接。
這幾個月內,衙門大小事務不斷,入秋之後,秋雨綿綿,忽然又出了一宗人命官司,偏偏典史因年高體弱,換季之時便病倒了,幸而雲鬟跟了他數月,一應事務都能理會妥當。
這日,雲鬟代程典史看過案發現場,便帶著旺兒,買了幾樣補品,又去典史家裡探病。
只因程典史並未婚配,也無子嗣,是以乃是獨居,只一個負責做飯的老僕陪伴,多虧雲鬟隔三岔五來探望,倒是讓這淒風苦雨的日子多了幾分溫暖之意。
等出了程家,正欲回可園,迎面卻見徐沉舟匆匆而來,一把抓著她道:「 新老爺來了,正點卯呢,快隨我去。」
雲鬟只得忙隨他回縣衙,果然見三班衙役們精神不同往日,都雄赳赳地,隱隱聽見有說話之聲。
徐沉舟早先一步進內,只聽堂上人問道:「典史人如何還不到?」
雲鬟正要進門,聽了這一聲,便覺靈魂出竅。

第171章

堂上問罷,徐沉舟道:「已經……」還未答完,心裡略覺異樣,忙回頭一看,卻見門口空空如也,哪裡有崔雲鬟的影子。
徐沉舟十分機變,當即道:「已經派人去傳,只是程典史近來病著,只怕是不能來,請大人恕罪。」
堂上那人聞聽,方道:「既然如此,也罷了。改日再見就是。」
徐沉舟答應,退至旁側,復轉頭看縣衙門口,眼中透出疑慮之色。
很快,新縣太爺來任的消息便飛速地傳了開去。
不出兩日,街頭巷尾都在談論此事,有些見過新任縣太爺的,便眉飛色舞地說起來,竟道:「那新老爺,看著年紀很不大,然而人物可是了不得,竟拿不出什麼言語來形容,天底下哪裡會有這樣好看出色的人物呢?又這般有才幹,不然怎地年紀輕輕就成了縣太爺?」
有那沒見過的問道:「果然是很出色的人物麼?」
先前那人道:「等你親眼見了便知道了,若是你覺著有一丁點兒不好,我把腦袋揪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眾人笑了起來,也有人略覺不服,便道:「這人物長的如何,不過是天生注定的罷了,豈不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說法?也算不得。既然當了縣老爺,那必然要有些真才實學才是,誰知道他到底是個好的、還是第二個鄭大糊塗呢?」
那見過縣官的人便打包票似的道:「不是我給咱們老爺吹,但凡你看見他,就知道絕不是個糊塗人,那雙眼睛……望見你的時候,好似能看到你心底裡去……這樣的人若還糊塗,天底下必然沒有精明能幹的了。」
眾人熱熱鬧鬧,口若懸河地說了一會子,又打聽這位老爺的來歷,只聽說是姓白,乃是新科進士,至於什麼出身倒是不知道。
秋季裡總是多雨,這外頭的雨已經連著下了四五天,自打縣太爺來後,就沒停過。
眾人說話的這會子,那雨下的越發大了,如蛙聲吵鬧,嘩啦啦連成一片,連茶樓內都是一片濕氣氤氳。
所幸在場的多是本地人士,都也習慣了,因望著外頭道:「這雨下的絮煩,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停,再下個幾天,只怕河道便撐不住了。」
此刻旁邊檯子上,兩個唱南詞抱著琵琶、三弦,正說唱《白蛇傳》,這白素貞的故事,南北皆通,當真是奇趣跌宕,老幼咸宜,令人百聽不厭。
那聽戲的便有人湊趣笑說:「應是白娘子又找不到夫婿,水淹金山,連累了咱們這兒了。」
因聽那兩位評彈先生嗓音婉轉,唱作俱佳,聲情並茂,眾人一時停了聒噪,凝神都聽唱詞,果然是好戲,幽咽纏綿,從「斷橋」一直到「金山」,引得眾人都入了神。
半晌,外頭雨彷彿小了許多,才有人陸陸續續,起身離去。
其中有一位馮公子,因未曾撐傘,又見天色不早,便著急趕回,冒雨而行,來至半路。
因他只顧避雨疾走,手搭在額前擋著,便不曾仔細看前面兒路,正狂奔間,不料一頭撞到了一處軟綿綿的地方,耳畔便聽見有人悄悄柔柔地驚呼了聲:「哎呀!」
風雨之中,驀地聽見這樣嬌柔聲響,馮公子怦然心動,抬頭看去。
卻見面前撐著一把描摹粉紅桃花的白色油紙傘,那桃花被雨淋濕,越髮色澤鮮明,嬌嫩誘人,就如真的春日桃花,乍然於眼前盛放一般。
剛在茶館內聽的彈詞不覺又鶯鶯裊裊地在耳旁響起來,琵琶三弦淙淙咚咚,彷彿又開始一場好戲。
馮公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油紙傘:莫不是今兒他走了桃花運,也注定遇見他的那位「白娘子」?不知她是不是也會含笑走到跟前兒,替他將傘撐開,然後攜手同歸……
他發了癡念,便忙道:「小生一時魯莽,可撞疼了小姐?」
因被雨傘遮著身子跟臉容,先映入馮公子眼簾的,便是那雪白色裙擺底下,若隱若現地露出一雙紅色的精緻繡鞋,尖尖圓圓地一角,頂上嵌著顆紅瑪瑙,瑪瑙珠底下則掛著一串紅色流蘇,被雨水濕了些許,簌簌地越發可愛。
雖還不曾看見其人模樣,然而只看這雙繡花鞋,便知道傘底下的一定是個絕代佳人。
馮公子看直了眼,心急想要一睹傘下佳人芳容,又看左右無人留意,當下大膽伸出手去,輕輕握住那女子的手肘。
似乎是明白他的心意,那桃花綻放的油紙傘慢慢地抬起,馮公子滿面含笑,驚喜交加看去,眼前所見,是對襟繡花邊兒的粉紅色外褂被風撩起,露出底下纖纖一握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