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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節

在場的眾將士自然也非常人,瞧是如此相爭,個個膽顫,有人試圖勸解,卻又不敢出聲。
趙黼因從在世子府聽聞消息開始,就一直懸心,憋了一股氣在心裡,恨不得插翅飛到崔侯府查看究竟,偏偏被張振一再阻攔,終於一觸即發。
他不動手則已,這時招招有拚命之意,早不把張振究竟何人、後果如何放在心底。
幸虧跟他對打的是張振,乃是個軍中頭一號的人物,若是差一點兒的,只怕早就重傷不支。
爭鬥中,趙黼一刀掠去,張振揮刀自保,不料趙黼乃是虛招,刀鋒斜撩,竟迅雷閃電般又斜劈向張振頸間,這數招變化,令人目不暇給,幾乎無法喘息。
張振眼神微變,幸而他臨陣經驗豐富,即刻變招,橫刀抵開。
兩人刀鋒對刀鋒,張振咬牙,竟藉著膠著之勢,揮刀順著他的刀鋒往內襲去,滿場只聽見銳器相交發出的尖利聲響,令人越發心慌意亂,張可繁更忍不住摀住耳朵。
趙黼被他逼出了殺性,哪裡還管其他,竟拼一口氣,用力將刀鋒壓過去。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張振瞇起雙眸,將趙黼眼中的怒殺之意看的清清楚楚,剎那間,向來心志沉穩無堅不摧的斥候教官心中竟生出一種念頭:這少年,絕不會輸!
只憑這股氣勢,他已經看清楚!
心頭一晃的當兒,趙黼斷喝一聲,腕間青筋爆出,刀鋒下壓,直入斜斬,竟從張振胸口劃過去,只聽「嗤啦」一聲,衣裳已經劃破,張振傾身後退之時,復踢出一腳,正中趙黼腰間。
與此同時,旁邊一片驚呼尖叫之聲。
兩人各自後退,趙黼起了殺性,提刀還欲再上,張振看著胸口的傷處:「你贏了。」
趙黼微低著頭,雙眸竟是通紅,胸口起伏不定,死死地盯了張振一會兒,竟將刀往地上一扔,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身後,許多將士教官一擁而上,張可繁也在其中,都來看張振是否傷著。張可繁已經叫道:「哥哥怎麼樣?!」
張振將衣裳一掀,隱隱看到胸口一道紅痕,只幸而並不深。
張振一笑:「不礙事。」又對張可繁道:「妹妹眼光不錯,他的確很好。」
張可繁鬆了口氣,又想起方才趙黼對陣的身手,張可繁出身將門,自然知道自家二哥的能耐,軍中鮮少有能贏過他的人,又想起方才趙黼對陣時候的英姿,不由眉開眼笑,道:「我也這麼覺著!」
忽然聽得霹靂聲響,張振一驚,卻見趙黼翻身上馬,竟騎的是他的那匹馬兒,張振是武將,最愛的除了貼身兵器,便是戰馬了,當下忙叫道:「等……」
張可繁忙拉住他,笑說:「哥哥,讓他去吧,就把照雪玉獅子借給他騎一騎好了。」
張振眉頭一蹙,復又苦笑道:「好妹子,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先胳膊肘往外拐了?」
那邊兒趙黼置若罔聞,打馬急奔,把張振看的心疼,忍不住叫道:「別只顧打它!你喝一聲它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趙黼已經狠狠抽了一鞭子,張振緊鎖眉頭,自覺這一鞭彷彿抽在自個兒身上一般!
城郊十里,太平河畔,數十道人影林立,這樣冷的天,太平河中,竟也有影子若隱若現。
遠遠兒地有行人自官道上過,有人好奇,仔細打量,卻見這些人中,多半竟都是公門中人,看著有京兆府的人,而那些藍衣墨麒麟的,卻竟是刑部鐵衛。
不由問道:「這兒是怎麼了?莫非出了什麼大案?」
旁邊人說:「聽聞是有個什麼侯府的小姑娘沒了。」
那人驚道:「什麼叫『沒了』?」
先前那人答道:「聽聞是跳了河,也不知真假。」
眾人詫異:「既然是高門小姐,錦衣玉食、不愁吃穿,聽著年紀又小,必然也是沒有什麼愁事兒,真如神仙般日子,好端端地如何要尋短見呢?」
正說著,便見京兆府的人走來,道:「休要亂說,此地也不許圍觀,快些走開。」
那些行人不敢跟公差辯解,只得埋頭趕路去了,然而極快地,這話卻也傳遍了京城內外。
太平河邊上,那負責陪著出來的兩個丫頭早就哭的如淚人一般,那胡嬤嬤還算是神色鎮定,三個都跪在地上,丫頭斷斷續續說道:「姑娘因說心裡悶,要出來走走,老夫人就命奴婢陪著……來到這兒……姑娘又說,不要我們跟著……我們只好走開了,誰知道、誰知道過了會兒我回頭一看,正好看到姑娘跳進了河裡……」
丫頭說到這裡,忽然又亂顫起來,放聲大哭道:「家裡肯定是饒不了我們的,會打死我們了!真的跟我們不相干……是姑娘自己跳進河裡的。」
白樘面色冷肅,問道:「可知道是為什麼跳河?」
小丫頭道:「不知道,原本都好好的。實在是不知道是怎麼了。」說著又嚶嚶地哭成一團。
其他兩人跟車伕小廝也都是如此說法,並無什麼出入。
原來,只因晏王妃親去過崔侯府之後,府內眾人對待雲鬟,才跟先前有些不同,崔老夫人也不似以前一樣一味苛責了。
不料昨兒,雲鬟因說心裡發悶,想要出城去寺廟散心,若是換在以前,只怕崔老夫人一定要狠罵一頓,說「矯情」或「作妖」等,然而「此一時,彼一時」,這回老夫人卻和顏悅色地答應了,又問要不要多帶幾個人等話。
雖然雲鬟說不必,可崔老夫人念在林奶娘不在府內,雖說有先頭派的兩個小丫頭跟著,卻不老成,因此仍又指派了胡嬤嬤跟著伺候。
白樘將眾人打量了會兒,方轉身離開,來到河邊兒。
他緩緩地俯身,望著眼前之物,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透出幾分難以言喻的傷懷落寞。
在白樘面前,卻是一雙極小巧的繡花鞋,綢緞上繡著兩朵將開未開的花骨朵,栩栩如生的,如今卻孤零零地在河畔。
白樘抬手,卻又蜷起手指,竟不能碰,只過了會兒,才舉手拿起來。
不多時,因各處得了消息,白清輝跟蔣勳阿澤三人先來了,白清輝仍還能鎮定,蔣勳滿臉憂急驚駭,阿澤更是神氣兒都變了,撇開兩人,急急掠到跟前兒,抓著白樘道:「四爺,怎麼我聽說鳳哥兒……」還未說完,就看見白樘手中握著的鞋子,頓時碰到火似的撒手後退。
任浮生跟震雷是隨著白樘來的,巽風卻恰好在外頭公幹,兩人見阿澤如此,都上前來安慰。
阿澤不知如何自處,搖頭胡亂叫道:「我不信……快叫人去找!」
任浮生道:「你別急,四爺已經調了水軍,方才找過了這兒,現是在下游各處找尋。未必、未必會真的出事。」
此刻白清輝來到跟前兒,放眼看去,見太平河前面,果然也有些公差在岸上找尋,河中依稀也有幾個水軍身影,翻波湧浪地在探尋。
清輝又見白樘手中的繡花鞋,心中忍不住也一緊,便問道:「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