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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節

趙黼道:「這可怪了,又說什麼耽誤?」
靜王道:「你這個混脾氣,等閒也沒有人能消受的起,多要一個人,就多耽擱一個人。」
趙黼歎道:「前一會子還把人誇得天上去,這一會兒卻又踩人家,到底是要怎麼樣?」
薛君生正聽兩人說話,竟沒留意靜王酒杯空了,見他示意,才忙起身斟酒。
趙黼見狀,就也又吃了一杯,靜王才問:「說實話,你果然看中了崔家的女孩兒不成?」
此刻薛君生拿著空了的酒壺去叫小廝來添,聞言便回頭看來,卻見趙黼手拄著腮,道:「我看中了,可人家看不中我呢。」
靜王瞇起眼睛:「這是什麼意思?誰還敢挑揀你?」
趙黼卻搖了搖頭,只垂眼喝酒。
兩人吃了中飯,趙黼略睡了會兒,因吃了酒,心裡燥熱,聽聞靜王還歇中覺,他便出府,自帶小廝騎馬往回。
站在十字街頭徘徊了會兒,想到此刻酒氣沖天,倒是不好往別出去,於是仍舊徑直回世子府。
誰知才拐過街口,遠遠地就見有一個人直挺挺地,垂首站在世子府門口上,懷中抱著一樣東西,動也不動,宛若雕像。
趙黼歪頭打量了會兒,那人頭頂戴著一頂破斗笠,只微微露出刮得鐵青的下巴,透著幾許冷峭,趙黼瞅了半晌,竟沒認出此事何人。
門口小廝見了,忙上前來牽馬,有幾個侍衛怕有不妥,也都靠過來圍護。
趙黼下馬問道:「這是誰?杵在這兒是做什麼?」
小廝們道:「這人來了一個時辰了,趕他不走,說是跟世子認得的……」還沒說完,那人聽了動靜,便一抬斗笠,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趙黼對上此人精光內斂的雙眸,酒意頓時退了三分。
原來這會兒站在趙黼跟前兒的,竟是先前跟他在恆王府交手過的雷揚,也正是前世傷了他的人。
然而確切說來,此刻的雷揚才似是前世傷他那「匪首雷揚」。
濃眉銳眼,宛若岩石般的冷峻下頜,雖一身布衣,卻有凜然的氣度。
又瘦削精練許多,跟先前在恆王府相見時候那一把亂蓬蓬連鬢胡、略有些憨豪之態的模樣大相逕庭,簡直如換了個人似的。
趙黼上下一打量:「你來這兒做什麼?」
雷揚右手縮在袖子裡,微微垂落,可見仍是廢的,只左手抱著一柄長長之物,外頭用布包了起來,卻是一把劍無疑。
雷揚道:「世子曾說,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
趙黼嗤地一笑:「你是來投我?可是六爺身邊兒不要廢物。」
雷揚並不惱,只淡淡道:「是不是廢物,世子試過便知。」
趙黼瞇起雙眸,眼底卻透過一絲銳色:「哦?」才說一聲,一抬手,竟把旁邊一名侍衛的腰刀抽了出來,一刀劈向雷揚。
這一刀毫無預兆,似雷霆萬鈞,眾小廝侍衛嚇得色變,紛紛後退不迭。
雷揚亦閃身後退,只與此同時,那劍當空而起,外面包著的布跟劍鞘跌落塵埃。
雷揚舉手一抄,竟是用左手持劍,劍氣如虹,擋住了趙黼的攻勢。
趙黼一笑:「好!」腳下連環步再上,竟是步步緊逼,雷揚雖然後退,但手上劍招卻行雲流水般,甚至比先前跟趙黼過招之時,更多了無限刁鑽凌厲!
趙黼只顧一味緊逼,雷揚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身後已經到了牆壁之時,雷揚大喝一聲:「世子留神!」手腕輕輕一抖,仍是反手劍的招數,輕靈如蛇,竟從趙黼的劍風中劈破出來,只聽「鏗」地聲響,劍碰刀,趙黼虎口一麻,手中腰刀應聲飛了出去!而雷揚劍鋒不停,直取他的頸間!
世子府的侍衛小廝們嚇得大叫,想搶救卻已經來不及了,趙黼卻面色如常,嘴角甚至有一絲笑意。
生死一線之時,雷揚堪堪停手,劍尖嗡嗡然,微微顫動似靈蛇吐信,卻半寸也不再往前。
趙黼看著雷揚,撫掌大笑:「好一個反手劍雷揚,當真精彩。」
此刻的雷揚,才是趙黼所認識的「反手劍匪首雷揚」,不僅是反手劍,而且用的是左手。
前世趙黼因跟他交手吃了大虧,自然不曾忘懷雷揚這個名字,但是在恆王府跟他相遇之時,一來雷揚的面貌身姿渾然不同,二來他是右手持劍,交手劍風跟他所熟悉的更是不同。
趙黼一開始也有些疑心,便只是小心試探,可一個人的劍風絕不會差這許多,更何況前世差點致他死地的那人明明右手殘疾。
因此才懈怠下來,被雲鬟出聲才醒悟。
趙黼這些所知所察,原本是無誤的,他只忘了有一點:人是會變的,且有時候還是巨變。
前世雷揚因不會做人,被恆王府同僚設計陷害,殘了右手,因要復仇,最後苦心孤詣練成了左手劍,又淪落成匪首。
對趙黼來說,他先入為主的所知所感,便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但對雲鬟來說,她並未跟雷揚交手,更不懂什麼劍風劍招,左手右手,只記得「雷揚」這個名字,她並沒有趙黼跟雷揚交手的經驗,不認得雷揚的臉,便自然不會被那些經驗心得、所知所感所迷惑,只記得名字,反而是最簡單明瞭的。
雷揚收劍,趙黼問道:「你因何這會兒才來找我?」
雷揚這才垂眸,沉聲道:「我母親去世了,多謝世子給的銀兩,讓我母親在最後這段日子裡並未委屈,後事也已妥善安置。」
趙黼點了點頭,雷揚道:「請世子容我留在身邊兒,報效犬馬之勞。」
趙黼抬手在他肩頭一拍,笑道:「有你這樣的高手在身邊,是我的榮幸。」
雷揚目光中湧出感激之色,垂首道:「多謝世子!」
趙黼因吃多了酒,又動過武,便有些乏累,回府之後飽睡半日,忽然聽外頭有些亂糟糟地,依稀有人說什麼:「出了事……」、「死了」之類。
趙黼心下不耐煩,正欲將人斥退,又聽聲音竊竊說:「那崔家姑娘……」
當下,就如同分開八片頂梁骨,澆落一桶冰雪水似的,更比世上所有解酒藥都好,趙黼一個骨碌爬起來,急出門,卻見院子門口,是靈雨在同經過的幾個侍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