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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節

白樘道:「是了,還有這堆珠寶,也不是從夏秀珠跟曹白兩人身上所得,而是從貴府的兩名小廝房中搜出來的,御史不覺得好笑麼?被夏秀珠跟曹白捲走了的珠寶,為何竟還在貴府中?」
曹墨臉色泛白,矢口否認:「下官……竟全不知情,或許、或許是那兩個人……」他畢竟極為狡獪,心思閃念,見無法擺脫嫌疑,便要將此事推到底下人身上去。
而白樘笑道:「御史是不知呢,還是不肯供認?」
一語方罷,笑意已經斂了。
白樘舉手,把面前的一疊供詞拿起來,腕子一抖,往外擲下,剎那間,白紙黑字,飄飄揚揚,如雪片兒灑落在曹墨跟前兒。
寂靜無聲中,只有心跳怦怦然,曹墨彎腰,將一張張供詞撿起來,他垂著頭,倉促看了會兒,只覺得眼前字跡飄舞模糊。
手中攥著這許多供詞,曹墨澀聲問道:「白大人,這……這是何意?」仍要負隅頑抗。
白樘不答,只雙目沉沉地望著他,曹墨對上這種眼神,忽覺得自己額頭必然寫著「窮途末路」四字。
窒息之餘,曹墨道:「這上面所寫的……竟是無稽之談,原本……夏秀珠跟曹白之事,下官還被蒙在鼓裡,還是底下人對我說明才知道的,起初尚且不信呢,是內子跟舍弟不見了之後……才無奈信了,如今這些刁奴為何又反誣告下官?下官著實不解。」
白樘嘴角微挑,是一抹極重的嘲弄之色。
曹墨低了低頭,把心一橫道:「求大人看在同朝為官的面上,明察此事!還下官、清白!」
白樘聽到這裡,才極緩慢道:「清白?你也配。」聲音甚輕,但字字如針,刺得曹墨心驚肉跳。
白樘卻並沒再理他,只吩咐道:「傳進來。」
一聲令下,門外有個人小步走了進來,曹墨回頭一看,手中握著的供詞呼啦啦地又墜落地上,雙足也似釘在了這刑部的大堂上。
當看見這人出現之時,曹墨才發現:實在天真,原來自己進了一張早就佈置好了的網。
堂上的白樘,便是張網的人,從他邁步進刑部的那一刻,他已經一頭鑽進了一個死胡同,而他的一舉一動,在上坐著那人看來,不過是可笑的垂死掙扎罷了。

第107章

雖是深秋,夜間卻仍有些燠熱之氣。
曹府之中,夏秀珠帶著丫頭晴兒,一路往曹墨書房而來,將到書房之時,隱隱聽到裡頭有說話的聲音,聽著彷彿是個男子的聲。
本以為並無外客的,夏秀珠聞聲止步,回頭對晴兒低聲道:「這會子了,怎麼還有人在?」
晴兒道:「也並沒有人提起,莫不是二爺?」
夏秀珠又往窗邊走了兩步,見窗戶掩映,那人卻背對自己,可看著並不是曹白的背影。
夏秀珠一笑,才要走開,卻聽那人道:「既然如此,這件事就拜託御史大人了。」
曹墨笑道:「無妨,早先理事也已經同我打過招呼了,其實也並非什麼極大的事,只是有些不好聽而已,何苦鬧出去大家臉上無光呢,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最好。」
夏秀珠聽是商議公事,心知不能久留,便轉身欲去。
此刻先前那人道:「若是朝廷官員都如曹大人這般通情達理,懂得同僚相護,那眾人又何苦惶恐不安至此?」
曹墨笑了兩聲,道:「也不怪你們家大人心慌,委實是那白樘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先前好端端地還要改動自古以來的『八議入律』呢,可知朝中百官,暗中也無不恨著他?」
夏秀珠聽到「白樘」兩字,因停了步子,又叫晴兒噤聲。
夏秀珠因出身官宦之家,兄長又是御史,自然知道何為「八議」,既是親,故,賢,能,功,貴,勤,賓。
簡單說來,便是皇親,皇帝故舊,德行出眾之人,有大才幹之人,於國有大功,三品以上官員及爵一品位之人,勤於政務,國賓之尊。
若是這八種人犯了律法,三法司無權審理,只能先上奏皇帝,在皇帝御批之後再行事。
這對一些皇親高官來說,自然就如同一張護身符一樣。
然而在前段時間,白樘竟上了一道奏疏,大有撼動八議之意。
卻聽那來人也隨之道:「這白侍郎也忒多事了,都說他年青位重,將來這刑部尚書之位自也是他的囊中之物,難道他不是大官兒麼?好端端地竟給自個兒挖坑,還得罪了這許多人,倒不知是為了什麼。」
曹墨冷笑道:「還有更可笑的呢,因皇上不准此情,他不死心,不多久竟又上了一道奏折,提的更是很不上檯面的刑律,便是說什麼……須要遏制官宦之家蓄養孌寵之風,更若是淫及良家子女,凡九歲以下者,是官員則革職,商賈罰沒家產,百姓流放等話……像什麼樣子。」
那人叫苦道:「可知正是因為如此,我家大人心裡掂掇不安呢!生怕給他捉到了,暗中派人仔細打聽,卻聞聽聖上竟並未駁斥……倒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了,故而請御史多行疏通才好。」
曹墨道:「放心。所以說他無事生非,正經的人命官司等還忙不過來,卻只管這些無足輕重的,何況……論理說來:這也不過是尋常風氣罷了,玩樂而已,你我皆都懂,如今但凡當官兒的,豪富之家,甚至各位王爺家裡,誰身邊兒沒有兩個略清秀點兒的孩子伺候呢?倒要他多管閒事?弄得怨聲載道。」
那人連連贊同。曹墨說的興起,便又道:「我們暗中議論,都說他多半是身有隱疾,不然的話……如何正妻生了公子後不多久亡故了,他一直到如今十多年,兀自是孤家寡人一個,平日裡連個花酒都不去喝?不過,看著正經,身邊兒原本倒也跟著兩個極出色地孩子,私底下究竟怎麼樣,誰又知道呢。」說到最後一句,便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那人便也跟著笑了,笑得很是猥瑣。
窗外夏秀珠聽到這裡,便皺緊眉頭:她自然也知道白樘其人,只因夏御史素來甚是敬重白樘,也以白樘為他朝中前輩般敬愛,夏秀珠耳聞目染,又聽外頭那些風評,心裡自也知道白樘乃是個難得的清正好官。
如今見曹墨說的如此不堪,她便有些不喜歡。
只是如今當著人,且畢竟又是自個兒的夫君,還要顧惜顏面。因此夏秀珠只是隱忍,心裡默默地思量,回頭該如何提醒一下曹墨才好。
不料兩人說到這兒,那來人因又小心問道:「是了,我聽聞監察院內,那夏御史也是個刺頭兒?不知於此事有沒有妨礙?」
夏秀珠萬想不到竟會提到自己的兄長,忙又留神細聽曹墨如何回答。
卻聽曹墨道:「他?你放心就是了,他為人雖然迂腐不知變通,然而是個心實愚笨的,不似白樘等那樣奸詐精明,我稍微哄騙兩句他就聽信了……何況他是我的大舅子,就算是知道了我從眾行事,難道還能為難不成?」
兩個人便又相視而笑起來。
夏秀珠原本隱忍,聽到這裡,卻再也受不住了,正要走過去質問,晴兒見勢不妙,拉住她衣袖,低聲道:「奶奶!」
夏秀珠一頓,兩人在外頭一耽擱,裡面便聽見了,曹墨問道:「是誰?」竟快步走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