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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節

白樘略一遲疑,終於道:「京兆尹那邊兒出了事,聽說,是宣平侯……」
還未說完,便見車門被猛地推開,是藍夫人現身,焦急地望著白樘道:「侯爺怎麼了?」
原來早上,宣平侯忽然來至京兆尹。
因馮貴尚未招認,當鋪案且還未結,故而馮貴仍在京兆尹府衙羈押。宣平侯來到之後,便說要見罪囚。
京兆尹雖覺著這要求未免唐突,然而因宣平侯身份緊要,倒是不好就一口回絕,便只問他因何而見。
宣平侯笑道:「大人莫非不知?這馮貴說起來,還是內子娘家的家奴,內子聽聞此事,十分震驚,便叫我來一問端地,大人不妨讓我跟那馮貴見上一面兒,興許他就同我說了實話呢?」
京兆尹一聽,甚是有理,便即刻同意了。
宣平侯進了大牢,又借口要跟馮貴私底下說話,便把人支開了,京兆尹因又有別事,自然未曾奉陪,誰知兩刻鐘後,忽然牢房中有人來報,說是宣平侯帶著罪囚馮貴越獄了。
京兆尹一聽,真如五雷轟頂,這越獄之事非同小可,更何況有個身份顯赫的侯爺摻雜在內。
幸而京兆尹是個機靈的,當下立刻叫人往刑部報信,一邊叫蓋捕頭多帶些人,快快追蹤這兩人。
白樘本往京兆尹衙門趕來,走到中途,忽然想到一事,忙勒住馬兒,只思忖片刻,便撥轉馬頭,改道而行。
在他身後,卻是宣平侯府的馬車,趕車的馬伕因主人有命,便奮力快馬加鞭,猛然見白樘轉道,竟不是往京兆尹去,他正遲疑,忽聽得車內脆嫩聲音道:「跟上白四爺!」這才重又緊緊綴上。
且說白樘行了小半個時辰,便來到一條有些偏僻的巷落,耳畔竟聽見嘶吼慘呼之聲。
白樘翻身下馬,疾走幾步,來至巷子口上,往內一看,卻為之一怔。
就在白樘面前幾步之遙,並排站著五六個人,一色宣平侯府侍衛裝扮,人牆似的攔在跟前兒,而在他們身後,是一輛小馬車梗在巷子中。
馬車旁邊,卻站著兩個人,當中一個,正是宣平侯藍少紳。
此刻宣平侯手持匕首,將一人頂在牆壁上,那人半身染血,頭髮散亂,正是囚犯馮貴,白樘舉目一眼的當兒,正看見宣平侯匕首切落,就見馮貴的一根手指落了下來,那罪犯便慘叫連連。
白樘叫道:「宣平侯!」宣平侯置若罔聞,只有馮貴的慘呼聲越發尖利。
白樘邁步要往前,卻被宣平侯的幾個侍衛攔住。
白樘不願跟他們動手,便皺眉喝道:「藍少紳,你做什麼!還不停手!」此刻阿澤等也下馬趕了來,猛然見是這般情形,都也禁不住驚呆了。
這會兒,宣平侯才轉過頭來,見是白樘,便道:「白大人,你來遲了一步。方纔這賊已經把他所做的一一說了,可惜你為何不早來,且帶個書吏呢?」
白樘見他聲音平淡陰沉,心頭微震,便道:「此時依舊不晚,你把他交給我,我自會再審。」
宣平侯笑了兩聲:「你審什麼?這狗養的不說則已,一說,無非是四處亂咬,又落什麼好兒?我一想到這許多年來留著這樣一個包藏禍心的雜種在跟前兒,就……」
宣平侯咬牙說到這裡,舉手一劃,刀子從馮貴臉頰邊上擦過,頓時又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馮貴又叫起來,已不似人聲。
白樘眸中帶怒,喝道:「宣平侯,不管他如何罪大惡極,你不該越獄在前,私刑在後,你如此,可知已經犯了律法?」
宣平侯長笑道:「若律法奈何這雜種不得,我便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阿澤等面面相覷,白樘見說不聽他,若任由他如此,只怕真要將馮貴折磨致死,又看宣平侯的侍衛們在跟前兒如銅牆鐵壁一樣,只怕不硬闖是不成的了。
白樘正欲叫阿澤等動手,忽然身後有人叫道:「侯爺!」
宣平侯一驚,睜大雙眼看去,卻見在白樘身後,竟是藍夫人下車,踉踉蹌蹌而來,那臉如白紙一般,分毫血色都無,旁邊牽著她手的雲鬟,小臉上凝重肅然,也一步一步隨她向前。
宣平侯見狀,臉上才露出焦急之色,便喝道:「你來此作甚?快回去!」
原來此地,正是當初宣平侯發現藍夫人被害的小巷,這數年來,藍夫人一直被噩夢所苦,這地方更如地獄禁地一般,想都不敢去想,何況親臨?
藍夫人滿眼淚,來到跟前兒,侍衛們見是主母來到,才略讓開,白樘見狀,便暫時按兵不動。
宣平侯見她不聽,又看雲鬟也在,便頓足道:「鬟兒,快陪你姨母回去!」
雲鬟仰頭看向藍夫人,藍夫人淚落不停,不料目光轉動,卻見宣平侯身邊一人,披頭散髮,半身染血,正如惡魔一般。
她身子一晃,幾乎暈倒,雲鬟忙竭力扶住,面上雖然仍平靜,心中卻也不由驚跳不休,不知來此到底是福是禍。
藍夫人略鎮定,便道:「你這是做什麼?」
宣平侯溫聲道:「跟你不相干,我只解決了此人便罷,你快些聽話回府,回頭我同你細說。」
此刻馮貴因見藍夫人來到,原本垂死,此刻忽然轉頭看來,目光之中透出一種令人悚然之意。
藍夫人察覺他的目光,微微窒息,顫聲道:「果然、果然是你?」
馮貴並不回答,反而一笑。
宣平侯見狀,用力將匕首紮下,便將馮貴的左手手心刺穿,釘在了牆上。
白樘怒道:「藍少紳!」一揮手,阿澤等便衝上來要強取,宣平侯的侍衛們見狀,立刻動手攔住,兩面兒頓時便戰了起來,場景一時有些混亂。
馮貴痛的渾身顫抖不休,在此刻,他竟對宣平侯低聲道:「她現在還忘不了我……」
宣平侯睜大雙眸,舉手狠狠擊在馮貴腹部,馮貴一躬身之際,忽然之間右手用力抓過去,竟把左手掌心的匕首生生拔出,他困獸之鬥,非同小可,斷了三根手指的血手按住宣平侯,右手的匕首便橫在宣平侯喉間。
藍夫人遠遠地見狀,眼前一黑,幾乎暈了過去。
馮貴笑道:「這下你……」一句話還未說完,忽聽得「嗖」地一聲。
馮貴心中忽有種不祥之感,轉頭之際,便見有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幾乎來不及反應,喉頭已經一涼!
馮貴睜大雙眼,喉嚨裡發出格格聲響,踉蹌倒退兩步,身子撞在牆壁上,順著慢慢坐下。
眾人不由看去,便見巷子對面兒立著一人一馬,馬上那人,皓齒青眉,猿背蜂腰,雖然一箭殺了一人,面上卻仍是那種類似不以為意的懶散自在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