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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節

京兆尹皺眉琢磨了會兒,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翰林呂家。你是他家的僕人?」
馮貴道:「小人的娘曾在翰林家做過奶娘。是以曾賜了些東西,小人卻不在他家裡當差。」
京兆尹點點頭,不言語,此刻那書吏又走回來,同放了一張紙在桌上。京兆尹垂眸看了眼,才問道:「你既然急著用錢,可是家裡有事?」
馮貴沉默了會兒,道:「小人……小人近來有些愛賭,故而缺錢。」
京兆尹笑了兩聲:「知道了,這個毛病兒可很不好呢,那麼……你先前可還在這當鋪內當過東西不曾?」
馮貴嚥了口唾沫,方道:「並不曾了,這是頭一遭,沒想到就遇到這種事,以後便也再不敢了的。」
京兆尹道:「那你家裡人可在這店內當過什麼不曾?」
馮貴的臉色已然變化,遲疑不言。京兆尹自然看的明白,當下又追問道:「本官問你話呢,你如何不答?」
馮貴才勉強道:「這個……應是不曾有。」
京兆尹道:「既然如此,那麼這銀紅薔薇紋蜀錦大袖衫襦,不是你家所當?」
馮貴猛然一震,卻死死垂著頭,斷然道:「回大人,我、從未聽過……我家裡也絕無此物。」
京兆尹看一眼那送上的紙條兒,忽然高聲道:「傳莫氏!」
馮貴聽了這聲,面如土色,卻仍撐得住,忙回頭,卻見大堂門口果然走進一人,正是妻室莫氏,扶著貼身侍女走了進來,臉上難掩慌張之色。
莫氏跪地,京兆尹便問道:「莫氏,你且把你先前所供,再詳細說一遍。」
馮貴轉頭看著妻室,意圖讓她噤聲。不料莫氏哆哆嗦嗦,道:「你幹的好事,卻叫老爺們來問我一個婦道人家,這樣拋頭露面,都是給你帶累,你還看著我做什麼?」
馮貴如熱鍋上的蚰蜒,立即喝道:「住口!」
京兆尹一拍驚堂木,喝止兩人,道:「馮貴,本官不曾問你,你若敢插嘴,立刻拖出去打!莫氏,你好生將實情一一說來,若有隱瞞,本官也即刻不饒!」
馮貴因才不言語了,莫氏頭一次過堂,心底掂掇張皇,低了頭道:「小婦人不敢隱瞞,先前大人問小婦人是不是去那興隆當鋪典當過東西,小婦人的確是有的,乃是一件兒紅色的薔薇紋蜀錦衫……正是小婦人的使女銀兒去典當的。」
銀兒當即把當票呈上,自有文吏拿了去,馮貴在旁看著,咬牙切齒,卻不能做聲。
京兆尹道:「這衣裳從何而來,你又為何典當了它?」
莫氏聽了,臉上露出惱色,道:「還不是這個殺千刀的?我跟他成親這許久,他一直都暗藏著這衣裳,是前幾日我無意中翻了出來,便問他是哪裡來的,他竟只是不說,這分明是年輕女子的衣物,又保存的如此之好,可見他上心,小婦人便想必然是他在外頭的姘頭的,一怒之下,本想把這衣裳鉸爛了的,後來因見這衣裳料子名貴,便想索性當了,還可多得些錢用,因此才叫使女包了去當掉。」
京兆尹點頭,又問道:「然後呢?」
莫氏惱道:「然後,當夜這殺千刀的回來,發現衣裳不見了,甚是惱怒,罵了我一頓不說,還打了小婦人一巴掌。次日他便早早兒地就出了門,也不知做什麼,誰知是去當鋪,正又遇上兇殺……若不是他有外心,也不至於受這場驚惱,這便是事情所有了,小婦人絕無虛言,請大人明鑒。」
旁邊主簿早筆走龍蛇,記錄分明。
京兆尹聽罷,就道:「後來,你丈夫有沒有再把衫子拿回去?」
莫氏擦淚道:「這如何還能拿回來?命拿回來就已經極好的了。」
馮貴聽了這句,才略鬆了口氣。
京兆尹便問馮貴:「你娘子所說可是屬實?」
馮貴見無可抵賴,便道:「是。」
京兆尹冷笑道:「那方才本官問你,你如何信誓旦旦說家中並無此衫?」
馮貴沉默,繼而道:「只因小人覺著……覺著家醜不可外揚,故而大膽隱瞞。」
京兆尹見他如此鐵齒,微微皺眉,莫氏在旁道:「出事了你才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呢?遲早晚給外頭的狐媚子勾了命去!」
京兆尹見她憤憤地,忽然靈機一動,便笑道:「莫氏,男人在外風流也是有的,不過你也太魯鈍了,這許多年,你竟不知這狐媚子到底是誰?」
莫氏被他如此一說,便叫苦道:「他藏得甚好,小婦人才沒發覺的……不過,必然是個媚功了得的,一件衣裳才叫他在珍藏這許久,對了,那日他死裡逃生回到家中……不知怎地,夜間竟又不見了人,天將明才慌裡慌張回來,小婦人覺著,必然又是去找那狐狸精了……」
莫氏畢竟是個無知之人,還想當著京兆尹的面兒訴苦,讓當官兒的替自己做主,不料馮貴臉色已極難看,忍不住喝道:「你這蠢婦,還不閉嘴!」
莫氏被他如此一喝,雖有些怕,卻更是無限委屈。
京兆尹怒道:「掌嘴!」
蓋捕頭攔住旁邊差人,親自擄袖子上前,左右開弓狠狠打了幾個巴掌,馮貴口角流血,捂著嘴說不出話。
京兆尹正在想要如何繼續,裡頭忽然又送了一張字條出來,京兆尹一看,心底有數,便歎道:「莫氏,本官看你甚是可憐,真真是所托非人,有件事,便不由得不告訴你了……其實那件兒大紅的蜀錦衣裳,原本好端端地在當鋪裡,誰知今兒老爺派人去找,卻竟不見了……你又說你丈夫那夜不在家,莫非是……」
莫氏一聽,頓時勃然大怒,起身怒視馮貴道:「你這雜種,果然又是狗改不了吃屎,必然又把那衣裳取回來了是不是?我起初還當你沒這份狗膽,不料果然混賬到如此地步,你快說那狐狸到底是誰,勾得你命也不顧,都要去取她的騷東西?」
馮貴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只兩邊臉頰已經高高腫起,自然無法再說。
莫氏見京兆尹不曾出言喝止自己,索性上來撕住他,馮貴忍無可忍,用力一推,將她推到旁邊,莫氏放聲大哭。
京兆尹笑道:「休要哭了,你只好生想想那衣物在何處,本官派人跟你去找了來就是了,只要衣物找到,自然就能找到那女子了。」
莫氏聞言忙停了哭聲,臉上竟透出幾分喜色。
馮貴轉頭瞪她,才要出聲,京兆尹一個眼色,蓋捕頭上前踢翻馮貴,一腳踩在背心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莫氏見狀,倒有些不忍,便道:「大人,且莫要打重了,他身上還有傷呢。」
京兆尹道:「你只顧去,只要取到那衣裳,便放他回家就是了。」
莫氏聽了,才起身,歡歡喜喜同些捕快們自去了。
畢竟是夫妻兩個,這莫氏畢竟跟馮貴同床共枕許多年,自然有些瞭解他的習性,回到家中之後,把當日馮貴回來的情形略想一遍,果然便在臥房的床帳頂上找到了一個包袱。
打開來時,果然正是那銀紅薔薇紋蜀錦大袖衫襦。莫氏又氣又喜,便帶了回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