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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節

巽風神色一變,抬眸看向雲鬟,心底透過一絲冷氣兒:「你……如何知道?」
雲鬟見他承認,便抬手握住額頭,低吟了聲。
巽風忙道:「到底怎麼了?」
雲鬟搖了搖頭,方道:「巽風,你、你即刻……去洛陽,找到四爺……你要對他說,他現在做的這件事……不成!」
巽風愕然:「這又是何意?」
雲鬟閉了閉雙眸,然而舌尖發僵,竟然無法回答,窗外雨聲亂拍,如河流激盪,而在雲鬟眼底,也無端湧出滔滔長河,肆意氾濫,推屋倒樹,更有許多人影沉浮其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
千百個呼救聲中,有個人厲聲指責道:「是他,都是他!白樘白衡直!若不是他……那些人都不會死!」

第64章

此時的豫州州府姓周名邵章,周家乃是豫州望族,周邵章為人十分精幹,治下清明,官聲亦佳。
周知府膝下有三女,均已出嫁,只有一名獨子,愛如性命,已交十七歲,前年同豫州李總兵家的小姐定了親,果然是門當戶對,已擇了今年的好日子,成親在即。
但凡見過周公子的,無不讚揚翩翩少年,世家風範,又說跟李家小姐才貌相當,佳偶天成。
誰知就在成親這日,竟出了一樁令人意外的奇事。
當時賓客盈門,鑼鼓喧天,周公子領了新人進門,正喜氣洋洋拜堂之時,外頭卻傳來哀樂之聲,竟然有人抬了一口棺材,來到門口。
周知府坐鎮豫州,周家又是豫州望族,如今且跟李總兵家結親,簡直便是錦上添花,雖名為「知府」,卻如「豫州王」一般,誰又敢在這樣的大喜之日上門找不痛快?
於是滿城驚動,裡頭的賓客們也都又驚又奇,因出來看究竟。
周邵章挾怒帶氣出來看,卻見白幡高舉,其中果然是一口棺材,周邵章上前喝道:「是誰人這樣大膽?」
話音剛落,就見到棺材旁邊一個身著白衣之人,慢慢走了過來。
周邵章一見,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這上門來的,竟然不是別人,正是跟他同地為官的豫州通判程延年。
周邵章又驚又怒,上前喝問:「老程,你是瘋了不成?今兒我家的大好日子,你來鬧什麼?」
程延年年紀比周邵章要大許多,此刻更是頭髮鬍子都斑白了,聽周邵章問,便含淚仰頭一笑,拍著棺材道:「我自然是來討一個公道的。」
這會兒裡頭的賓客同外頭看熱鬧之人越圍越多,周邵章只得忍氣,上前道:「老程,你我若在官場上有些齟齬,也不至於鬧得如此,只免不得日後好生細細商議便是,今兒是我兒子大好之日,你可不要不知分寸,以後大家不好相見。」
程延年盯著周邵章,此刻眼中淚珠滾滾,道:「你有以後,我卻已沒了以後,你兒子大好之日,卻是我女兒葬身之時,你叫我竟如何再跟你好生商議?」
這兩句話,說的斬釘截鐵,含血帶淚,在場眾人自是聽得清楚明白,一時微微嘩然起來,都不知究竟如何。
只有站在周邵章身邊兒的周公子,神色有些微變,卻仍未出聲。
周邵章見程延年望著自己的兒子,又自忖人聚的如此之多,只怕糾纏起來無法收拾,便道:「你到底胡鬧什麼!莫名其妙,你且跟我來,咱們入內去說。」
周邵章伸手握住程延年手臂,便要拉他入內,不料程延年用力一掙,道:「我便是要在這個時候,在此地同你說清楚,你不必想著徇情藏私,不了了之。」
周邵章被他氣得臉色發青:「你、你必然是失心瘋了,竟如此荒唐胡鬧,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未說完,便聽周公子道:「父親息怒,聽程通判方纔所說,必然仍是惱程小姐之事,一片父母心倒是可以體諒。」
眾人見周公子此刻尚且斯文有禮,且如此體貼,不由都點頭盛讚。
又有那些遠客,因不知程小姐何事,自然便問起來,便有人極快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程通判膝下只有一女,生得如花似玉,琴棋書畫皆都通,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才女,程通判自如珠如寶的愛護。
向來上門求親的人不在少數,只是程小姐有些兒心氣高傲,竟都看不上,擇來選去,竟只挑了程通判手底的一名文書,只說愛其文采風流、人品正直罷了。
本也已經訂了親,誰知去年年初,這文書一日晚歸,不知為何竟失足落了水,屍首兩日後才找見。
程小姐哭的死去活來,竟立志不願再嫁,縱然也有些人趁機上門提親,小姐只是不理,程通判雖然心痛,卻也有些無法,只想等著慢慢地勸女兒回心轉意罷了。
誰知九月裡,程小姐因去寺廟燒香還願,中途忽然遇到了一夥山賊,打散了隨行家丁小廝,把小姐跟丫鬟擄了去。
雖然程通判立刻催衙門四處找尋,卻一直到次日才找到那丫頭的屍身,竟是已經被糟蹋至死,卻沒找到程小姐。
程通判見狀,喪魂落魄,只顧催著捕快兵丁們四處再找罷了。
一時流言蜚語四起,程通判只是不理,然而從去年一直找到如今,竟都毫無音訊。
那些知情的人說罷,便道:「聽聞當初周公子對程小姐的才華也甚是傾慕,還幾度派人上門提親呢……現在想想,倘若程小姐答應了這門親事,這會兒只怕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了,且看周公子人品、氣度,配總兵之女都當的,難道還配不上他家的女孩兒麼?」
那聽了的人道:「原來如此,那這程通判選在這會兒上門來鬧,莫非也是因為這點兒?然而當初是他們家拒婚的,又怪得了誰呢?如今看周公子跟總兵家裡結親,如此和美,他大概是有些氣不忿了罷。」
幾個人竊竊私語,妄自揣測了一番,一時都有些同情這周家,反覺著程通判很無道理。
周知府自然也聽了幾句,見理果然在自個兒這邊兒,且兒子又這般勸,他便歎道:「罷了,難道我要認真同他動怒?你且去罷。」
周知府揮了揮手,示意程延年識趣些離開。
誰知程通判聽了,竟又大笑,道:「好個賊子,你如今卻在老夫跟前兒裝好人?你這殺人的囚犯,喪盡天良的禽獸,老夫今日前來,便就是拼著這身家性命都不要,也要讓你以命抵命!」
程通判說完,不等周知府發作,便撲到棺材跟前兒,伸手將那棺材蓋用力掀起!
頓時之間,圍觀的眾人嚇得倒退幾步,避讓不迭,而棺材蓋跌在地上,頓時便露出裡頭的一具屍體來。
現場發出連聲驚呼,場外的人因看不見,便拚命往內擠,眾人所見,卻見裡頭躺著的,竟是個相貌秀美的年輕女子,通身是一襲如雪的白衣,若非頸上一道深深勒進去的紅痕,看起來就宛如睡著了般。
有那認得的便大叫道:「這是程小姐!這、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