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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節

崔印最是個愛好新奇的性子,又因對趙六印象深刻,雲鬟且是他的女兒,故而他一心想知曉到底趙六跟雲鬟有何干係。
可只因雲鬟畢竟年小,那湖水又涼,雖是洗了澡也喝了薑湯,卻到底是病了,竟一連兩日不能起身。
這一天,崔印正有些百無聊賴,忽地外頭報說鄜州知縣黃誠來訪。
崔印聞聽歡喜,原來他在京內也曾聽聞黃誠「斷案如神」的傳說等話,這一次來到鄜州,本也想著定要抽空去拜會的,不料還未登門,這人卻自己找上門來。
崔印自以為黃誠必然是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故而特意來拜會他的,因此大喜,忙叫傳,自己也一整衣襟,就走出廳來相迎。
不多時,果然見到一個身著便服的青年人走了進來,雖衣著簡樸,但面容甚是俊秀,氣質也叫人舒服。崔印是最愛結交朋友的,見黃誠人物如此,心裡先喜歡了三分。
黃誠正走間,抬頭見一人站在廳門處,打扮的甚是精緻,頭戴玉冠,頭髮一絲不亂,身著雲紋縐紗袍,手中握著一柄泥金折扇,眉目如畫,唇角含笑。
黃誠忙走前幾步,遙遙地先行禮道:「不知崔侯爺駕臨鄜州,有失迎迓。」
崔印把折扇一收,將黃誠虛虛扶起,道:「不必多禮,本侯早聽聞黃知縣大名,原本還想改日去拜會呢,不料今日有緣得見。」
當下便請了廳內敘話,黃誠因知道崔印京內出身,因此並不隨意,只規規矩矩應答罷了,略寒暄兩三句,便道:「我因聽聞鳳哥兒病了,不知如何了?」
崔印因黃誠對待自己很是拘謹,且也不算熱絡,正心中疑惑,猛然聽了這句,又看他滿臉關切之色,崔印便試著問道:「黃知縣,莫非是來探望阿鬟的?」
黃誠被他如此一問,忙站起來道:「是下官來的唐突了,只是……因擔心鳳哥兒病情之故,還請侯爺恕罪。」
崔印見黃誠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便忙笑著招呼道:「且坐,本侯並無責怪知縣之意,只不過……本侯並不知阿鬟跟黃知縣也有些交情呢?」
如此一問,黃誠便把雲鬟曾相助自個兒破案之事,跟崔印一一說來。
如此一來,便說了一個多時辰才罷。
黃誠卻是個極有分寸之人,他雖極喜歡雲鬟,但畢竟有些事情說出去……只怕常人不信不說,還會以為怪異,就算崔印是雲鬟的生身父親……也是初次相識,摸不清他的脾性如何,而「交淺言深」自是大忌。
故而黃誠並不提雲鬟曾點破他跟陸本瀾之事,只把青玫之死,城隍案,袁家案……撿要緊的說了一回。
黃誠畢竟是中過科舉的,口才自也了得,經他說來,便並不顯得過分古怪,只著重說雲鬟小孩兒心細聰明,才幫了他破案罷了。——讓人聽著也容易信。
崔印對這些自是聞所未聞,如今聽黃誠親口道來,自聽得津津有味。
直到黃誠說罷,崔印擊掌讚歎,眉飛色舞說道:「痛快,痛快!今兒親耳聽黃知縣說來,才算解了我數月來的心頭疑惑,黃知縣破案破的果然好,換了別人也不能的……怪不得京內許多大人盛讚呢。」
黃誠忙道「不敢」,不料崔印又笑了兩聲,因若有所思道:「至於阿鬟麼……」他笑而不語,手中折扇展開又合起來,最後搖了搖頭,笑歎道:「我原本以為,白四爺的小公子已經算是個最古怪的孩子了,不想……我的阿鬟也竟是這樣出人意料。」
黃誠正說的有些口乾,才啜了口茶潤喉,忽地聽崔印口中冒出「白四爺」來,他便顧不得喫茶,忙放下茶盞,抬頭問道:「侯爺所說的『白四爺』……可是如今貴為刑部侍郎的那位白大人?」
崔印回眸笑看,道:「除了他,誰還能受得起本侯叫一聲白四爺呢?」
黃誠心中竟有許多話,一時撿不到先說哪個,就問:「那、侯爺說的『白四爺的小公子』又是何意?」
崔印眼底笑意更勝,扇子輕敲手心,點頭道:「黃知縣方才話中對阿鬟多有讚賞之意,然而你有所不知……說起來這位白家小公子,竟比阿鬟還更厲害許多呢!」

第48章

永寧侯崔印是個不折不扣的世家紈褲子弟,因早早兒地襲了爵,仗著侯府有些家底兒,京中人脈亦佳,故而並不求十分上進。
且也因家中長輩嬌慣,因此崔印自少年時候起,便只愛嘲風弄月,鬥雞走犬,並不在仕途之上用心。
幸而他人生得出色,又也並非全然草包,腹內自有幾分才氣,談吐風雅,故而在京中也頗吃得開,也結交了好些世宦子弟。
崔印是個閒不住的性情,也算是京內的「萬事通」了,但凡有些奇聞異事,他定要打聽清楚不可,提起一件事來,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
此刻崔印對黃誠所說的,卻正是白清輝窺破蔣統領死因暗藏玄機之事。
那日,白清輝因跟白樘來至兇案現場,一眼看出死者並非如仵作所說死於心絞痛,可他因天生暈血之症,便當場昏厥過去。
白樘見狀,便叫人把白清輝先送回了府中,他自己卻留在現場,又細細勘探過後,便問道:「當時陪著喝酒的那小妾在何處?」
副手當即往偏房處,把那妾室傳了來,白樘抬眸看去:卻見此女身著柳綠色縐紗衣,水紅綾子裙,顏色十分醒目,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年紀,瓜子臉,杏兒眼,神態之中帶幾分嬌媚之意。
只彷彿因受了驚嚇,臉色微白,眼中濕潤,正是死者的妾室,宋姨娘。
那公差道:「這是刑部的白侍郎,你且認真答話。」
宋姨娘怯生生抬頭,看了白樘一眼,見面前的大人雖生得絕好,怎奈氣質裡透著一股不怒自威,冷冷然竟叫人不敢直視,便忙又低下頭,答了一聲「是」。
白樘道:「你且仔細把當時情形再同我說一遍。」
宋姨娘因避開白樘,目光亂動,猛然看見地上屍首,那雙眼便直了直,臉色越發白了,哆嗦著:「妾身方才、方纔已經說過了……」
白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又道:「你只管再說一次。」
宋姨娘張了張口,卻竟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顫聲又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因道:「大人今日興致頗高,就叫奴家安排了酒席,都是他愛吃的……起初還好好的,喝了兩杯胭脂紅之後,就有些醉了,妾身便扶他安歇……因中途有事走開,回來之時,便聽見屋內大人高叫了幾聲,跑進來看時候,卻已經是、是這樣了……」說到此處,便掏出帕子拭淚。
白樘聽著,他身邊兒自有書記將宋氏所說都記錄明白。
宋姨娘正說罷,卻聽得外頭有些爭執之聲傳來,白樘問道:「是何事?」
外面跑來一個公差,道:「是蔣夫人來到,因被攔了一攔,便鬧嚷了起來。」
白樘道:「放人進來。」
公差轉身出外,不多時,果然有個中年美婦帶著兩個小丫頭來到,還未進門,見屋內這幅模樣,便驚得魂飛九天,終於踉踉蹌蹌地撲跌跪在屍體身旁,猛然又看見額角處開了血洞……蔣夫人瞪大雙眼,似嚇得呆了,旋即才大哭起來,兩個丫頭忙一左一右將人扶住,見狀卻也各自驚懼。
白樘一言不發,只在旁靜靜看著,卻見這婦人雙目哭的赤紅,神情哀傷且又悲憤。
蔣夫人被丫頭勸著,好歹停了下來,卻又看向屋內,當目光看見宋姨娘之時,便咬牙切齒,竟甩開那兩個丫頭便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