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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節


第45章

話說雲鬟送別了袁家父女,正自在門口發怔,卻聽耳畔有人相喚,原來是裡頭林嬤嬤使露珠兒叫她進內。
正陳叔也在院中點看袁家送來的各色東西,雲鬟廊下瞥見,不免又吃了一驚,原來除了那些送進廳內的,外頭也有些東西,只不知是什麼。
當下叫了陳叔來問,陳叔道:「我正要跟小主子去說呢,略清點了一回,有六匹上好的錦緞料子,幾擔上乘粳米,四籠補品,燕窩人參魚膠等物都有……都是日用難得的。」
雲鬟聽得如此,暗中驚詫,陳叔又道:「我本來見忽然拿了這許多東西進來,不知怎麼樣,他們來人說不妨事,還說已經告訴小主子了。」
雲鬟因想到袁錦那番話,便沒說什麼,只依舊進了廳內,卻見林嬤嬤正站在廳中發怔。
露珠兒因笑說道:「姑娘快看,這袁家敢情把他們家都搬來給咱們了不成?」
雲鬟又略看了看裡頭的禮,見那盒子裡有一對兒羊脂白玉如意,一雙官窯青釉五福梅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匣子,放著幾張紙,雲鬟打開來看時,竟見是幾張地契,細細地一瞧,才知道是袁老先生來至洛川後,在本地所置買的其他產業等,只想不到如今竟都給了她。
雲鬟心下悵然,看了一回,便叫把東西都收起來,此刻林嬤嬤上前來,因問道:「姑娘,這國公府的坤少奶奶如何來了?」
雲鬟道:「我先前跟黃知縣去袁府,她是逝去的袁小姐的姊妹。」
林嬤嬤略有忐忑之色:「她怎麼竟對姑娘十分待見呢?」
雲鬟不想把案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說清楚,只怕林嬤嬤知道了底細,自然越發擔憂,因此只道:「我在袁小姐一案中略出了幾分力,他們是知恩圖報的人家,是以如此。」
林嬤嬤歎了口氣,微微出神,半憂半喜。雲鬟問道:「奶娘怎麼了?」
林嬤嬤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只道:「我竟不知姑娘會跟坤少奶奶識的,可知道這位少奶奶的名頭是極厲害的?」
雲鬟不以為然,林嬤嬤便道:「先前我在侯府的時候,有此老夫人做壽,這坤少奶奶也隨著他家的夫人去了一趟,為人真是極爽利能幹的,人人稱讚呢。」
林嬤嬤說著,便不住眼地瞅雲鬟,口上雖不曾說,心中想著:「想不到鳳哥兒跟坤少奶奶相識了,唉,真真兒的想不到竟有這番造化,這若是在京內……」
林嬤嬤自顧自瞎想,不料雲鬟聽林嬤嬤念了數句,忽然卻想到另外一事,因又把陳叔叫進來,吩咐說:「小狗兒的娘親病了,他家的豆腐坊也彷彿停了,只不知是怎麼回事,可他們家中必然難過,如今袁家送了咱們這些東西,什麼粳米補品之類的,陳叔看著,能挑些兒可吃的給他們送去,盡一盡心意也是好的,若使得,再給他們幾兩銀子使使也可。」
陳叔答應,便自去斟酌料理。
頃刻,陳叔果然取了一擔粳米,又包了兩包燕窩,二兩銀子,便派人送到小狗兒家去了,只說是大小姐的吩咐。
狗兒娘見了這許多東西,驚喜之餘,涕淚交零,推辭幾番後,只欲留下粳米,那小廝說了幾回,才好歹把燕窩也留下來,銀子卻萬萬不敢要,只說已經夠使的了。
那小廝無法,才回來覆命,陳叔自跟雲鬟說了不提。
如此又過兩日,這一天,小狗兒因來到莊內,找見雲鬟,便說起相送東西的事兒。
小狗兒因說道:「我娘感激的不知怎麼好,她說一輩子也不曾吃過什麼燕窩呢,只不知怎麼報答……」
雲鬟笑著攔住他:「大娘可好些了麼?有沒有好大夫看?」
小狗兒道:「鳳哥兒放心,我娘已經好了。」
雲鬟見他神色雀躍,不似先前那樣鬱鬱,便心頭一寬:「這樣我果然放心了,多半是時氣不好,加上太過操勞便病了……」
雲鬟本是隨口說說,不料小狗兒聽了,卻搖頭道:「鳳哥兒你不知道的,我娘原本不是病,若說是病,也是被氣病了的。原本娘不許我多嘴告訴人的。」
雲鬟見彷彿有內情,便追問究竟,小狗兒自不肯瞞她,於是便將事情來龍去脈說給她聽。
原來狗兒娘果然不是無緣無故就病倒了的,她們鄉下人,勤快能吃苦是慣了的,每日磨那豆腐,也是早起三更晝夜不停,身子骨自然硬朗。
只因那日趕鄜州集的時候,不合有個當地的一霸,名喚「小霸天」的,因來強吃強喝,十分霸道無禮。
狗兒爹無意多說了一句話,惹怒此人,這霸王便發起瘋來,因把個豆腐攤推翻,家什等全部打散,如此還不足興,竟又把狗兒的爹娘也打傷了。
小霸天發作了一番後,又因方纔他發瘋之時傷了手,便又倒打一耙,硬說是被狗兒爹打傷了的,要他賠五兩銀子。
兩夫婦都是良善怯懦之輩,哪裡見過這等強橫之人,本欲告官,那小霸天又百般威嚇,便把他兩個嚇住了,鬱鬱回來,自此之後,狗兒娘才臥床不起。
此事自然甚是屈辱難堪,是以狗兒娘不想眾人皆知,此刻因念雨過天晴了,狗兒才對雲鬟明白說起。
雲鬟暗恨道:「鄜州縣還有這種惡霸地痞?他到底叫什麼名字,你且說來,黃知縣難道會不理麼?你們只管上堂,辨明是非,管他什麼霸王,看不打死!」
狗兒見雲鬟動怒,便吐吐舌頭,又笑道:「我還不曾說完呢,鳳哥兒你別氣——是前日我爹上街,那賊竟又來了,我爹以為他又是來打擾的,誰知道那賊竟向著我爹跪了下去,又百般磕頭,口中千爺爺萬爺爺的……」
雲鬟目瞪口呆,道:「這人為何如此,失心瘋了不成?」
小狗兒道:「可知當時我爹也這般想,都要嚇壞了呢,後來他說了才知道,原來是六哥哥狠狠地打了他一頓,勒令他賠禮道歉的,把打壞了豆腐攤的錢都賠給了爹爹,又磕了頭求爹的饒恕。六哥哥還說若有再犯,就要了他的狗命,聽我爹說——這惡人被打的渾身是傷,頭臉都包裹著呢,跪下磕頭的餓時候,許多人都圍著叫好兒,真真兒叫人高興。」
小狗兒畢竟年紀小,說到這裡,便樂得眉開眼笑,手舞足蹈起來。
雲鬟聽見如此,才想起前兒去鄜州縣衙找黃誠之時,路上便正好兒看見趙六在當街追打一人——當時因那人被打的極狠,雲鬟驚鴻一瞥,先入為主便認定是趙六又耍強橫,因此心中對趙六還很有微詞,如今知道了前因後果,不由啞然。
忽然莫名地那人冒出來,眉眼帶笑對她道:「……若不是你,六爺便死在那裡頭了。」一刻,心底竟很不是滋味。
小狗兒又玩耍了一會兒,才自去了。
下午時候,響了幾聲悶雷,天陰陰地欲雨。雲鬟因經過後院,卻見前頭遊廊下,巽風正跟阿澤說著什麼,阿澤的臉色有些差,順風聽他大聲叫嚷道:「怎麼竟這樣兒?為什麼只叫哥哥留下?」
雲鬟心頭一動,卻聽巽風低低地不知說了句什麼,阿澤很是不樂,只卻不曾多說,只橫眉橫眼兒,跺了跺腳,轉身跑走了。
阿澤去後,巽風才轉過身來,看見雲鬟在此處,他一愣,旋即便走了過來,若無其事地招呼道:「鳳哥兒。」
雲鬟見他自行過來,便問道:「是怎麼了,阿澤如何像是不高興?」
巽風笑了笑,道:「其實少不得要跟鳳哥兒說知,現如今莊上太平無事,加之黃知縣又另推舉了幾個人來,因此我們三人裡,阿澤跟阿雷不在此處了,只我留下陪護鳳哥兒。」
雲鬟微怔之後道:「阿澤就是因此不高興的?他、他不是很不樂意留在此地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