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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節

雲鬟一驚,定睛細看,果然便見是那道熟悉的影子正在行兇,被打的那人滿地翻滾,抱頭縮腿地求饒,然而趙六竟不肯停手,竟道:「你這該死的賤骨頭,便是欠調教,六爺今日便好好教你做人!」揮動拳頭往那人頭臉身上狠狠亂捶,那人厲聲慘叫,臉上身上各處血濺。
雲鬟見是這般兇惡場景,不免觸動心事,皺眉抬手,掩在胸口上,才將那胸口隱隱之痛壓下,當下落下簾子,不再細看。
不料阿澤見了,因說道:「這小子下手如此狠,這人縱然活命,也要三個月起不了身的……不知是因什麼得罪了?」
阿澤的性子卻跟任浮生不同,倘若是任浮生在,此刻只怕早跳過去阻攔了,阿澤卻只是袖手旁觀,評頭論足。
雲鬟咬了咬唇,閉上眼睛,竭力把才纔所見從腦中揮去。
不多時到了衙門,雲鬟還未下車,那邊兒的衙役因認得了阿澤,早笑著招呼道:「兄弟又來找大人的?可是不巧了,大人一早兒便往洛川去了。」
阿澤忙止步,車裡雲鬟早聽見了,當下更不必下車,索性轉頭繼續往洛川而去。
兩人一個騎馬,一個乘車,將到城門之時,簾子一動,雲鬟忽然看見一人騎著馬兒從旁邊街上拐了出來,雲鬟一怔之下,便低聲道:「快快,出城!」
阿澤挑眉,才要催車伕快馬加鞭,不料那人目光轉動,因見是素閒莊的馬車,頓時便打馬追了過來,揚聲笑問:「車內是鳳哥兒麼?」
阿澤便不言語,趙六掃他一眼,也不出聲,只望著馬車兒。
此刻馬車飛奔,馬兒也相隨而行,將出城門之時,才聽見車廂內一聲歎息,是雲鬟道:「六爺,咱們可真是每每地『狹路相逢』啊。」
趙六不以為意,仍問:「你急急地是要去哪裡,這不是回素閒莊的路?」
雲鬟道:「去洛川。」
趙六道:「去洛川做什麼?哦,是了,今兒黃知縣去了洛川,如今你也要去,必然是為了那冤魂索命的案子了?」他不由分說講了這一通,忽然眼前發亮:「這案子倒是有些意思,六爺今日正好沒事兒,就隨著你去一趟,看看熱鬧也好。」
雲鬟皺眉:「我不慣與人同行,六爺請回。」
趙六道:「這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難道竟為難了你不成?何況六爺這樣聰慧過人,若是也能相助一二,也未可知,到時候你尚且要謝我呢。」
雲鬟歎了口氣,只因趙六半路殺了出來,竟叫她幾乎不想去袁家了,然而……想到昨晚夢境種種,終究是理智壓下不快,只兩耳不聞窗外聲,眼觀鼻鼻觀心,靜心而已。
行了一個時辰,終究來到洛川,來至袁老先生府上,卻聽聞黃知縣才剛離去。
雲鬟正覺若無黃知縣在側,自然師出無名,來的唐突了,正要離去,不料裡頭袁老先生聽說,便扶著小廝走了出來。
雲鬟忙上前見禮,老先生看著她,因瞧著是這般伶俐清透、如玉似花兒的一個孩子,又知道她是女孩兒,不免想到了袁小姐小時的情形。
老先生知道她長途而來,這般熱天,自然是勞乏了,當下便對雲鬟道:「鳳哥兒若是不嫌,就請進來少坐片刻。」
雲鬟見他面容雖仍愁苦不堪,卻極和善,令人不忍拂逆,當下便道:「長者賜,不敢辭。如此鳳哥兒叨擾了。」
老先生見她雖年幼,但言語謙謙,自有一股平和之氣,便點了點頭,又見她帶著阿澤跟趙六兩人,只當是兩個護衛小廝,就道:「一同入內請茶。」
趙六也不吱聲,只隨著雲鬟進了廳內,略說了兩句,雲鬟因怕老人家年高體弱,不能久陪,她雖有心去繡樓,卻不敢冒昧開口,當下便欲請辭。
不料還未開口,卻聽趙六道:「老先生,其實鳳哥兒今日前來,是想再看一看那案發之地。」
這話一出,雲鬟跟袁先生都轉過頭來,兩人都是愕然之色。
廳內一時沉默,雲鬟頗覺尷尬,正欲說話,袁老先生卻道:「其實老朽聽黃知縣說起……原來上回鳳哥兒陪他前來之後,曾指點過黃知縣,因此才能……」
袁老先生此時已經知道了陳秀才之事,可畢竟有些難以啟齒,又且失望,又且痛心,便停了口,眼中有淚湧現。
雲鬟不知如何安慰才好,袁老先生卻自徐徐吁了口氣,道:「可知如今於我而言,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唯一想要的,便是那殺害了秀兒的真兇而已。」雙眼泛紅,淚陡然滾落。
袁老先生站起身來,竟正經肅然地對雲鬟道:「鳳哥兒既然想看,那便去罷,若真個兒能為老朽找出真兇,讓秀兒泉下瞑目,老朽死也不忘此恩。」
袁老先生自取了鑰匙奉與趙六,又叫一個婆子陪著前往繡樓,他自卻不往。
等這幾人離開之後,袁老先生兀自淚眼凝望,卻有一人從偏廳之中徐步而出,雖著素衣,但容色秀麗,氣度高貴。
這貴婦走到老先生跟前兒,扶著手臂道:「爹……」原來這貴婦人,正是袁老先生的二女兒,名喚袁錦,如今嫁在京城林國公府內,為國公府長孫的繼室,因聽說妹子的噩耗,特自京內趕來,昨兒才剛剛到。
袁老先生回頭相看,此刻袁錦看著老夫憔悴枯槁之態,原本想說的話便嚥了下去,只想:「爹爹是為了妹妹的事兒……有些失心落魄了,故而連一個小小丫頭竟也如此另眼相看的,還許他們去繡樓,可不是胡鬧麼?然而我又怎麼忍心怪他?倒也罷了……橫豎如今我在這兒,若是這黃知縣查不出結果,我想方設法,定也要給妹子報仇……這幾個胡鬧的孩子,又算什麼……」因此才壓下心中不快,只扶著老先生入內歇息去了。
不提袁錦心中打算妥當,只說雲鬟跟阿澤、趙六三個一塊兒去了繡樓,仍舊是拾級而上,先在書房內轉了一轉,又上到三樓。
那陪同的婆子不敢擅入,因站在外頭,訕訕說道:「哥兒們看看就出來罷了,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自打我們姑娘出了事後,這兒時常的鬧鬼呢。」
雲鬟轉頭,趙六道:「怎麼說?」
婆子見沒有旁人在,因小聲兒道:「夜半三更,經常聽到有些動靜呢……整棟樓都鎖的緊緊地,可不是鬧鬼是什麼?」說到這裡,縮了縮脖子,忙先下去了。
趙六因笑道:「沒見識,就不興是這樓上的老鼠打架?」
雲鬟見他笑得漫不經心,便問道:「六爺,先前你為何對老先生說,我要來此處相看?」
趙六道:「你的心事臉上都寫出來了,我難道看不出來?」
阿澤在旁插嘴道:「是麼?我如何沒看出來?」
趙六笑道:「你多半眼瞎。」
阿澤也不動怒,笑微微地瞥著趙六,道:「你果然是個好小子,先前看你街頭上打人,打的極痛快呢,又是怎麼了?那人死了不曾?」
趙六臉色微變,掃了雲鬟一眼,卻道:「那種貨色,死不死有什麼要緊的,倒是便宜了你白看了這場熱鬧。」
雲鬟只覺兩人所說很是刺心,便邁步往內,一路從廳內,往袁小姐臥房而去。
趙六見狀,忙邁步入內,阿澤在後看了,因笑啐道:「如今的毛孩子都成了精了,要反天不成?」說了一句,忽然想起上回廢紙簍之事,仍嘖嘖稱奇,便也跟著入內。
卻見趙六正也進了臥房,阿澤不以為意,便仔細看這屋內擺設,誰知不一會兒,只聽得「啊」地一聲,從裡屋傳來。
阿澤一怔,忙閃身過去,掀開簾子往內一看,頓時毛骨悚然!